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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爷向来是能赚钱也舍得享受的主儿,给自己女儿坐的车自然力求宽大舒适。车里不但有柔软舒适的锦垫丝褥靠枕,还备了小桌子,热水和无数的零食,务必让自己两个娇柔美丽的女儿在长途跋涉中少受些苦。
灿烂的春guang和如画的风景,还有出门的新鲜感让夏瑞熙和夏瑞蓓暂时忘记了忧愁和烦恼,两人伏在车窗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兴奋地边往外瞧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夏老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骑着马跟在一旁,听见女儿的欢笑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人生何求?衣食无忧,合家安康便是最大的幸福。
因为婉儿有些晕车,夏瑞熙便让她去丫头们坐的车里躺着休息,让纯儿来和燕儿一起随车服侍她姐妹二人。丫头们见两位主子高兴,也跟着凑趣。
可惜这姐妹二人天生不对盘,言笑晏晏,和平共处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开始抬杠。
纯儿笑道:“这风吹在脸上软软的,真舒服。要是少爷也跟了来,不知有多高兴呢?”
夏瑞蓓道:“弟弟一心想和我们一起来,求了父母亲许久,我都帮着他说了许多好话,父母亲总是不许。二姐你平时不是和他最好吗?为何这次也不肯帮他说几句话?”
夏瑞熙想起她们来时,夏瑞昸那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微笑着摇摇头:“爹和娘不是说了吗?瑞昸要上学,他是男孩子,将来出门的机会多的是,又何必急于一时?我答应他给他带好玩的和好吃的回去。”
夏瑞蓓冷笑一声:“你从来都惯于和爹娘一条声气。”在她眼中,夏瑞熙对父母的温柔孝顺都是为了讨好父母,从而把她给比下去,再加上她心里一直都认为自己之所以这样倒霉都是因为夏瑞熙的缘故,所以越发看夏瑞熙不顺眼。
夏瑞熙不明白怎么突然又得罪她了,不过她出门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生气的。当下温和一笑:“爹娘对我们那么好,持家又辛苦,我不能为他们分忧,只能让他们少为我操心,自然要尽量听他们的话。难道你认为不对吗?”
夏瑞蓓无言以对,不高兴地说:“我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句,我看你是不高兴我和你一起去京城吧?趁早告诉爹爹,好让爹爹送我回家,省得碍了你的眼。”
两个丫头一看这二位主子先前还好好的,转眼间又打起了擂台,不由面面相觑。只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主子把怒火迁到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往车边挪了挪,好像这样就可以安全一些。
夏瑞熙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温和:“蓓蓓,你这话实在是说得不对。你明知道我们大家都关心你,心疼你,却总是要说这些难听的话来刺我们,实在是让人寒心。”
这是夏瑞熙向夏夫人学来的高招,不和人赌气说气话,说毒话,只需端起架子和人摆事实讲道理。虽然这会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古板无趣,却可以很好地保持自己的风度,也能让对手哑口无言。
果然夏瑞蓓恼羞成怒,悻悻地道:“嫌我的话难听,你就不要听。我又没让你和我说话。”
不和你说话就不和你说话,看谁熬得过谁?夏瑞熙轻轻一笑,转过头,坐到另外一边的车窗旁,自看自的风景,偶尔和丫头们交谈一两句,倒也自得其乐。
夏瑞蓓见燕儿也和夏瑞熙主仆说说笑笑,就是没人和她说话,自己好像被孤立了,气得要死,大声道:“燕儿,给我茶水!”
燕儿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给夏瑞蓓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
夏瑞蓓恨恨地喝了一口“呸!”地一口吐出来,喷得其他三人一身都是。又使劲拧了燕儿一下,骂道:“死丫头,吃里扒外的死丫头!给我喝这样苦的茶!就不该带你出来,看你轻狂得骨头有几两重都不知道了!”
燕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停告饶,瑟缩着缩到了角落里。夏瑞熙看不下去,示意忙不迭地给她擦衣服的纯儿停手,严肃地说:“这是在外面!哪里有在家里舒服?能将就就将就着点儿,这样打骂丫头像什么样?让人见着了,还以为咱们家是那等虐待下人的人家,让咱们家的脸面和名声往哪里放?”
夏瑞蓓把手里的茶杯往小桌上重重一放:“你装什么好人?这会儿来和我讲夏家的名声和脸面?夏家的名声和脸面早给你丢光了!哼,笑死人了!谁不知道夏家二小姐一言不合就爱拿鞭子抽人?去问问婉儿,她从小挨了你多少打骂?这会儿来扮演贤淑?到别人面前装去!你以为你装装贤淑就可以嫁出去了?你以为你去上上香就可以嫁出去了?我告诉你,但凡是有点头脑的人家都不会娶你这个扫把星!搅得家宅不安不说,还害得我也跟着倒霉。”
夏瑞熙脸色大变,扬起手对着夏瑞蓓那吃得粉红圆润的嫩脸蛋就是一巴掌:“我替爹和娘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胡说八道的东西!”夏瑞蓓被她这一耳光抽得有些发愣,瞬间反应过来,开始嚎啕大哭,不依不饶地扑上去要和夏瑞熙拼命。
夏瑞熙灵活地闪开,命令纯儿:“拉住三小姐!她定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说什么都不知道!等我禀明了父亲,再做打算。”
纯儿见不可一世的三小姐终于被自家小姐打了,不由觉得大快人心,她力气本来就好,又只听夏瑞熙一个人的话,不怕得罪夏瑞蓓,当下一抱抱住了夏瑞蓓,把夏瑞蓓两只手连带着按得死死的,夏瑞蓓又挣又蹬,始终是无法挣脱。
夏瑞熙得了空,拍拍车厢门喊车夫停车去请夏老爷过来。夏老爷在外面早听见了里面闹腾得厉害,头疼地靠过来:“又怎么了?”
夏瑞熙冷笑着看了夏瑞蓓一眼,便要打开车门。相信只要她把夏瑞蓓的所作所为复述一遍,夏老爷必然会马上将这个祸害遣送回府的。回了家,夏夫人也不会饶过夏瑞蓓,禁足罚抄静心经是小事,罚跪罚钱才是大事。
此时夏瑞蓓变得前所未有的聪明,猛力推开纯儿,扑到夏瑞熙身旁,楚楚可怜地拉着夏瑞熙的袖子,泪珠儿一串一串地落:“二姐,我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我是伤心糊涂了,乱了方寸才会乱说的,看在咱们亲姐妹的份上,你饶了我这回好不好?不要告诉爹爹,求你了。我这次如果不能去京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出门了,只能关在那屋里暗无天日,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求你了,好不好?我错了。你要不解气,再打我两下出气可好?”说着真的拉夏瑞熙的手去打她。
夏瑞熙看着她那可怜样儿,想到如花的少女却有这般悲惨的命运,又想到古人相信扫把星一说,她如此失态也是情有可原,心便软了,仍然沉着脸说:“你不是嫌我害你倒霉吗?还是趁早离我远点的好,省得再害了你就不好了。放开我!”
夏瑞蓓哭着死死拉住她的袖子不放:“我不放!我不放!我不要回去,我死也不要回去!”
夏瑞熙深吸了一口气:“你再不松手,爹爹问起来我就实话实说了。”
夏瑞蓓一听有戏,赶紧缩回手,擦擦脸上的泪痕,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变脸速度之快让夏瑞熙叹为观止。
夏老爷早不耐烦推开了门:“干什么?在里面吵吵嚷嚷的,一点也不注意身份。”
夏瑞熙笑道:“蓓蓓说她坐车身上坐疼了,想休息一会儿,问问爹爹这附近可有打尖的地方。”
夏老爷沉着脸说:“出门在外哪里有在家里舒服?再忍一会儿,前面有个店子,咱们去那儿吃午饭。”眼睛掠向夏瑞蓓:“我警告你,若是敢和你二姐无理取闹,小心我揍你,把你送回去!”他就算是没听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根据这二人的脾气猜个大概。
夏瑞蓓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说:“干嘛总是说我?我又没做什么。”到底在夏老爷严厉的目光下,不敢多说话,低下了头,顺从地小声答道:“知道了。”
夏瑞熙忙拉夏老爷:“爹爹骑马可累了?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歇会儿?也好和我们讲讲这一路的风土人情,让女儿长长见识?”
本来夏老爷除了马匹以外,还自备有车,听夏瑞熙这样一说,却也明白夏瑞熙是不想和夏瑞蓓单独在一起,激发新的矛盾,当下叹了口气,撩起袍子进了车厢。
他体型高大,进了车厢,车厢里便显得拥挤不堪,燕儿越发地往角落里缩。夏老爷见燕儿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假意虎着脸说:“燕儿,给你家老爷我倒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