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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背叛-情-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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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放寒假了。下午开完会,除了离家远的,大部分老师都撤退了。我们班的学生开始热火朝天地布置教室,牛乐耕来了瘾,跑去指导他们安装彩灯。不少外班的学生也跑来凑热闹。

    天没擦黑,联欢会就开始了,学生们还预备了饮料干果,真是想得周到,受到与会的牛、丁两位老师的称赞。

    这个联欢会一折腾,我才发现学生里果然藏龙卧虎,尤其是那个不起眼的林小平,表演了一个自编的哑剧小品“洗澡”把一个小脏孩从走进澡堂子开始到穿衣服出来的整个过程刻画得笑料频出,丁茂林美得一个劲喊“我操”二班的活猴儿杨小伟也蹿上去献了一段霹雳,算是对我班同学的回报。

    美中不足的是,林三柱和江勇革在表演摔交时,用情太专,最后弄假成真,俩哥们儿险些当场反目。被我给轰开了,这路狗脾气我可不给他们好脸子。

    欢到半路,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叫麦老师也来个节目。大家立刻起哄,巴掌拍的呱呱的。我不会唱歌跳舞,演小品更不行,讲笑话又一时抓不住一个好玩儿的,情急之中,一不做二不休,招呼林小平在教室中央画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圈,我煞有介事地告诉他:“给我画圆了,不然影响成绩。”大家都好奇地望着,不知道我要搞什么花样。

    我能有什么花样?在这些学生面前,我甘拜下风。我苦着脸说:“麦老师只能现场卖艺了。”走进圈子,看看前后,突然做了三个连续的后空翻,然后我欢快地跳起来:“哈哈,怎么样?没出圈子!你们谁行?”

    学生们嗷嗷叫好,牛乐耕喊道:“给麦老师上饮料!”

    我笑道:“牛老师,丁老师,你们也跑不了。”

    学生们立刻会意,先鼓动牛乐耕,牛乐耕情绪正好,拿个饮料瓶当麦克风,清唱了一首狼,丁茂林赶紧说:“关门!别真把狼招来!”

    牛乐耕也不离场了,客串起主持人来:“孩儿们,有请丁老师上台现演!”

    丁茂林在大家的推动下,急巴巴地说:“不行,我不会唱歌!”

    学生们在牛乐耕的煽动下不依不饶,抻胳膊抓领子跟斗地主似的把丁茂林从座位上提起来,丁茂林脸一变:“给你妈脸啦!”

    江勇革等人起了一声哄,牛乐耕也赶紧笑道:“得,强扭的瓜不甜,我跟麦老师下了,你们继续,继续啊,嘿嘿。”

    我拍了几下后腰,偷偷跟牛乐耕笑着:“老弟的腰可能给抻伤了。”

    牛乐耕幸灾乐祸地笑:“谁叫你逞能啦,连个热身都没有。”

    一转眼,我看见门边有两个生面孔,就问身边的肖壮:“那两个是咱学校的么?”

    “不是。”肖壮神秘地一笑:“屈凤娇左边那个,是她对象,叫冯刚,去年刚从这儿毕业。”

    “什么对象对象的。”我横他一句,招呼屈凤娇过来:“门口那个是你朋友?”

    “哦。”最爱朗读课文的屈凤娇脸有点红。

    “你跟他说,让他先离开学校。散会以后你马上回家,不许跟他们乱跑去。”

    屈凤娇答应着过去,刚那叫冯刚的小子说了两句话,那小子就望着我的方向皱起了眉:“操,学校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他管得着我吗?”

    我跟牛乐耕说:“你先呆着,门口那个比你还牛,我去看看。”

    “哥们儿别冲动啊。”牛乐耕拉我一把,冲门口喊:“冯刚!这是内部联欢,不对社会开放。上台球厅等我去!”

    冯刚起腻道:“牛老师,农场好不容易有个乐子,你还轰我?不行我也给你们出个节目不完了吗?”

    肖壮兴奋地说:“那行,白看不行,刚子,来个什么?”

    冯刚笑道:“我给你来个jī巴,小毛孩子。”

    江勇革等几个学生都站了起来,跟冯刚对骂,屈凤娇紧赶冯刚走,牛乐耕息事宁人地洋装拎把椅子冲过去:“冯刚我砸烂你那臭嘴。”冯刚笑骂着,跟另几个伙伴跑了,最后坐在小操场旁边的水泥台上抽着烟,估计还不死心,或者一定要等到屈凤娇出去。

    我并不是很在意外面的人来这里,我在意的是他们来干什么,我怎么能对这些学生的“对象”虚席以待呢?

    屈凤娇偷看了我几次,都没勇气离开教室,接下来由她奉献的诗朗诵也表现不佳。我知道她心里想的是啥,如果冯刚在场,她自然会抖擞精神。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孩子目前的心境也够可怜。

    三个小时后,联欢会散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直接回家,因为没见奶牛场的人来接高雪清他们,我强迫丁茂林跟我骑上车送了他们一程,去奶牛场要经过一片大果林,我很不放心那几个孩子。

    回来时撞见几个偷果子的,丁茂林亢奋地吼了两声,吓得那些家伙屁滚尿流地逃了,恍惚间,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我们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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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住了两晚,我就赶回来找佟校商量去北京的事。佟校备了酒菜,和我边吃边谈。

    佟校说我是个人才,他在教育口呆了三十年,我这样的人才寥寥可数:“现在教育局的满局是一个,那人能说也能写,当年跟你这样子很象,不过他没你这么有魄力。”

    “我哪里谈的上有什么魄力?”我真的不觉得我怎么就“有魄力”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中庸者,待人讲究温和,处事往往不争,魄力何在?

    佟校直言不讳地说他要培养我,把我往领导班子的泥坑里带,佟校还有四年就退休了。我说我可不是当领导的料子。佟校说所以我要带你去培训,打打基础,谁也不是天生就当领导来的,那是成分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

    酒酣耳热之时,佟校说:“原来我计划培养苏家栋,苏家栋也很优秀,政治专业的,觉悟应当没问题,可你一来,我就发现他的不足了,首先是跟同事的关系有隔阂,太傲气、霸气,写作水平跟你更没法比,这在学校当领导,跟当局长不一样,不能什么事都找个秘书吧?”

    佟校说,新时代的学校,一把手必须要有创新精神,而苏家栋守旧的成分还比较多,也就给你当个书记吧。还有另一个苗子是傅康,佟校给傅康的评价是忠诚迂腐,是个管家坯子,将来的教导主任就是他,姓邵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毒蛇,留在教务处早晚是个祸害,华中良也不能留,阴损阴损说的就是他,一点儿好作用起不了,表面和善,背后挑拨是非比小学那帮老娘们还厉害。

    我看出佟校有些喝高了,就先告辞,约定明天上午去火车站。

    到了学校,才发现看门的王大爷也回了家,这个五保户老头,住在学校里多好,偏要学人家放什么寒假。

    把自行车锁在大门上,我翻墙进了院区,月光很亮,不过一个人走在校园里还是显得阴森森的。突然,我看见初二办公室的窗户里跳出一个小巧的身影,兔子似的蹿蹦着,贴着教室前脸儿,急逃向学校侧墙,翻越而去。

    小偷。

    如果是学生的话,十有八九又是那个初一年级的钱小常。这小孩身形矫健贼心常青,是屡教不改的小惯偷了。钱小常什么都偷,哪都敢偷,当然以现金和居民区为主,平时学校办公室和教室里丢了教参、试卷、钢笔圆规什么的,大家也愿意直接推到他身上草草结案。据说钱小常的爸爸很厉害,对他这个不肖子也是恨入骨髓,暴力镇压了多次也不见效,他的前班主任白老师也觉得这孩子彻底没救了,现在就放着他折腾,等玩回够量的直接送少管所。尤校对这个计划比较支持,因为他家里的小卖店也遭过钱小常的毒手。

    我从被小偷打开的窗户跳进去,开了灯,除了地中央有一片很可疑的液体外,办公室里还没被怎么翻腾,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我环顾了一圈,抓了一盒图钉退出去,反手把图钉撒里面窗台上了,然后掩了窗户,笑着上楼去。

    扒窗户望了一会儿校长室,显然已经被袭击过了。

    回了宿舍,在炉膛里烧了几块劈柴,屋子开始暖起来,不过又不得不开窗放了一会儿烟,囫囵躺了,睡得很没有安全感。转天很早就醒了,在房间里做了半个钟头热身,洗漱后去吃了早点,才到佟校家报到。

    我汇报了学校被小偷光顾的事,佟校并没有什么震动,只骂了一句“这个臭地方”好象他三十年间只在桑树坪才遇到过小偷一般。

    连续一周的培训课程,除了敞开了吃喝,又集体游了圈天安门和故宫,就是听几个一身正气的模范做报告,中间佟校还感冒了两天,我孝子贤孙般伺候着,以后佟校的老婆经常说“那一次要不是小麦”一类的客套话,弄得我跟佟校的救命恩人似的。我们两个人消费了农场两千多块钱后,胜利回归。

    虽然我在培训课上什么也没学到,不过和佟校的关系却已经变得紧密。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近距离接触,佟校比较人性化的一面暴露了出来,我看出其实他这个校长当得也挺烦闷,他说一天里能有一半时间干工作就烧高香了,学生一拨比一拨混蛋,老师们眼睛都盯着福利,场部表面上重视教育,其实一直把学校当包袱的,这是整个桑树坪唯一一个只吃不拉的单位,什么效益也看不到,一年20几万现大洋扔进来,他们觉得亏:“我这也快退休了,我才不理他们那一套,能给学校争取的我就努力,没事就让尤校打报告呗。”

    农场子校的人际关系也在佟校的点拨下云开日现,他说现在学校里有好几股“势力”佟校要退了,尤校和邵主任都眼盯着这个位子,尤校热心于突破上层和拉拢校内的小势力,邵主任则以树立勤政爱民的形象为主,时时不忘笼络人心,她身后的“狈狈”华中良更是觊觎着能在邵主任的臀后分得一杯羹。

    因为苏家栋的存在,尤校和邵主任都感到了威胁,所以苏家栋在他们眼里,经常是一个需要不遗余力去破坏的形象。在这一点上,尤校永远是大将风度,笑不露齿地煽动同志们对苏家栋的怀疑,邵主任则很好地利用了华中良和“那帮老娘们儿”不放弃任何一个诋毁苏家栋的机会。我担心我和佟校的北京之行会把苏家栋的命运惹上身来。

    佟校或许没看出我心底的顾虑,他只专注于行使自己权利范围内的计划:“我谁也不给他们机会,让谁接班,场部还是要听听我的意见的。我没有私心,我就是以教育为重,将来的学校,一定要交到青年人手里,不然,不仅学生,就是这些老师也要被他们祸害了。”

    佟校的话后来只应验了一部分,几年后,那些老师们果真一个个被糟蹋掉了,不过,当时的学校正是落在青年人手里。佟校高估了青年人的力量,他没有预料到人心争斗之外,还潜藏着更具摧毁力的体制和环境因素。对这一点,事后诸葛的尤校就看得比较开明,他说他已经被糟蹋了一次青春,再糟蹋一次黄昏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