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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当初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豹子,还是一只正在成长的年轻美洲豹!危险,而又魅惑……引诱着敌人一步一步进入他的圈套,在当头一口咬碎对方的颈脖,令敌人惊恐的杵在天堂跌入地狱的瞬间巨大落差,偏生又不让对方死透……
如今过了这些年,我还是没能琢磨到此人一丝的想法,也不敢深入,遂一如既往的抱臂戏谑调侃,“新堂主上任了吧?卓青云不肯能让血剑堂群龙无首,我当初让青岚执掌堂内事务,你可得多帮着她一些~”
男人厌恶的望着自己脏兮兮的双手,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葫芦,倒出什么就往手上冲,不一会儿,就连那好似万年没清洗过的泥手也同那白净的脸庞一样干净了,他这才满意的收起葫芦,将身上破烂的衣衫一扯,露出底下的洁净玄衫,一边垂眸整着袖口的褶皱,嘴上却是狂傲道,“你这过了江湖名气的血剑堂堂主倒是自觉在我面前拿捏做派了不是?我夜封此生只认过一个堂主,何来新旧之说?”
我不着痕迹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下意识的想打扇掩面风流一笑,怎奈手中空空,再不是当年那个肆意风流的假公子了,别说手中无扇,就是诸葛亮的羽扇在此,物事人非,有些东西过去,便是再怎么挣扎,留不住也回不去了……
我面色忽而一正,沉声,“既无新旧之说,血剑堂左使夜封听令!”
男人闻言面色忽地一下肃穆,继而干脆的单膝行礼,恭敬道,“属下在。”
“速备快马,即刻启程前往生死崖。”
夜封没有动作,缓缓的抬起头,静静的看了过来,良久,低沉缓慢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中,“生死崖的青川雪莲……为了救景王?”
被说中心事,我烦闷的转过身,负手,“夜封,你若还念着咱们以往的情分,便跟着我去,若是你身负重任才来这九原,抽不开身我也不会说什么,你自是去办你的事要紧,我只望你,不管如何,莫将此事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便是帮了兄弟一把。”
“……恕属下办不到。”
“……”我叹了口气,“无妨,你走吧……”
下一秒,一把匕首塞进了我的掌心,我不解的转身,望向身后不知何时起身立在我身后的夜封,就见他那张扬上挑的凤眼望身后某处示意了一下,“身后那个毛头小子把咱俩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似乎一路跟着你来的,见着没什么动作我不好出手,要不要解决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这事已经传到了第三个人的耳朵里,”拍了拍我僵硬的肩膀,转过身往城楼的方向走去,还豪迈的背着我挥了挥那长手,“老子买马去,别让老子好找!老子一大老爷们难不成还要像以前那般,成天拉着老脸跟在你一头发都没长齐的丫头屁股后面,到处捡你回家么?!乖乖等着!”
我被夜封说得那是脸红脖子粗,奈何却怎么也没法反驳。
那时候在狂云山庄,陈文静那个家伙一接任务出庄,总有那些个陈文静的跟班看不惯我总骑在陈文静头上作威作福,仗着我无法学武修不出内力半路兜了米袋逮着我就打,我也很不客气的撒了毒虫毒粉泻药什么的反敬回去,最终的结果总是带着一身的伤躲在院子的树丛里上药。
那时候夜封比我大上几岁,是我下山游历的时候路过某个寻仇械斗场面一把毒粉救下来的家伙,回山庄的时候顺便就带了回来,正好那时候卓青云要重组被灭得几乎无人的血堂,他手下人见我带回来的夜封虽然不说话,实力却不错,就举荐给了卓青云,卓青云便将血堂的事交我打理,这便有了我手下改了名的血剑堂,以及血剑堂的红莺杨烈那帮兄弟。
那时候的我也不知怎地,经常就会莫名其妙的捡个家伙,有时候是受伤的猫猫狗狗,有时候是浑身是血快要断气的小屁孩,而最后,这帮小屁孩组成了几乎比前代血堂还要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魔巢——血剑堂。
夜封成为了血剑堂的左使,人称笑面阎罗,我没跟他出过任务,据江湖人说,他平日里是不笑的,可见过他笑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快刀之下……滚!老子天天见他招财猫似的在老子眼皮底下眯眼贼笑,还吹口哨晃荡,也没见老子嗝屁来着,老子再信江湖混混的话老子名字就倒过来写!
然而,我还是要感激夜封的,不管他那张嘴巴如何毒舌,如何不让我消停。
那时候我被那帮猪头欺负,躲在草丛里上药,每每总是夜封沉默的将我从草丛里拉出来,将我带到他的房间里,打热水,清洁伤口,上药,包扎……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帮我,让他进血剑堂干那些个杀人的勾当,让他淌这趟浑水说不定还会毁了他的下半生,卓青云留下他效命并非我本意,本也没指望寡言的他会回答,结果他在纱布上打了个结实的疙瘩,不冷不热的来了句“我喜欢你管得着么”塞了我剩下的话,自那之后,这家伙蓦地从冷酷寡言冰山转型成了风流毒舌妖孽男,偏生那帮花痴还特吃他这套,一下子在狂云山庄的女弟子里掀起一阵狂潮。
我那时候汗了好久,陈文静好白衣,夜封喜着玄衫,狂云山庄瞬间着装品味一改往日五彩斑斓的清新风格,庄内上下除了见着白,就只剩下黑,是静派的后援还是夜派的粉丝,真真是一目了然……我不知道当事人又没有应着这些花痴过上几招,却越发的觉着但凡遇上回庄后的陈文静或者夜封,欺负我的程度一日更盛一日,后来受不了才自请下山去血剑堂各个分舵,明着是视察,倒是避了不少风头……
“唔……”膝盖一软,立刻有一双手扶了上来,我以为是夜封回来了,下意识的转过身推开那双手,逞强道,“夜封我没事……”
“帝君。”
我愣了愣,抬头对上一张少年俊秀的面庞来,不由得脱口而出,“黑月?”
少年松开扶着我的手,微微俯首,“是小臣。”
心头隐隐的有些怒火窜上,语气也不自觉的森冷,“他是在破庙里同你换了身份,瞒着我……那你又是何时跟着我的?!”
少年并未见退缩,静静的立在我面前,仍是恭敬道,“君上同小臣互换身份之后,一直命小臣暗中保护帝君。”
“……你身负河神要职,擅自离开黑水,就不怕那些杂碎再来造次?!若我上告沈……唔!”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靠着身后的树干缓缓坐了下去,黑月一惊,赶紧来扶。
“帝君莫急,君上命谨公子暂代小臣驻守黑水,君上……担心帝君……”
我冷冷一笑,撑着他的手再次站起,“他担心什么?不过是担心他的子嗣罢了!宁云苏……见他鬼的宁云苏!”紧紧握着的拳头几乎都见了白,“沈景恒……就算我做错了什么,如今你拿了我救命的东西送给宁云苏做人情我也认了!我再不欠你什么……再不欠你!!”
“帝君……君上他其实有苦衷……”
“滚!再提到他,你别想再跟着我!”让黑月跟着去生死崖也是实属无奈,若不让他跟着,他回去报信,搞不好沈景恒又来横生枝节!我不想再欠着他什么了,这次解完他的毒,我就回漠北,陪着爹娘哥哥过完剩下的日子!身子给了他,心也给了他,孩子全都给他,我什么都不带走!
“小臣不会走的!”
“不想走就给我闭嘴!不许跟他暴露我的行踪!”
“……小臣知晓。”
我冷哼一声,“觉着难办的话,你现在可以反悔……”推开他的搀扶,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今后不许再跟着我,否则……我见一次就抽一回你这龙筋龙骨!”
身后“扑通”一声,黑月沉声,“小臣从不做后悔之事,请帝君务必让小臣跟着!”
黑月那厮!我睨了跪在地上的他一眼,专挑我软肋下手么?!谁说黑月是个愣头青来着的?简直就是沈景恒的翻版!顶多外表比那人纯良些罢了!
“如果是怕回去不好给他交代,我现在就写封信让你带回去,他必不会将怒气发到你身上。”
“恩公!”少年忽而起身拦在我面前,“此行凶险万分,不可冲动行事啊!”
我不耐烦的挥手,“恩什么公?我是女的不是男的,再说了我同你见面也不过几回,我没有失忆,救没救过你我会不知道?九原那次算不得数,别把我喊老了!”
“君上知晓恩公前往生死崖是迟早的事,小臣辈分低微,拦不住恩公,只望恩公万事莫任性而为!君上承不住你再次……”
“吁————”
一团黑影及时的勒紧疾驰而来的快马打断了黑月的话,马匹扬蹄竖起,而后稳稳立地,粗旷的在我面前喷着响鼻,座上之人嚣张的扬起下巴,“今日尚算听话!上马~”听那语气甚是满意。
我嘴角抽筋的看了看座上的夜封,他拍了拍自己的前方,示意我上马,我撇了撇嘴,“老子又不是没骑过马……”
夜封挑眉,抱着手臂打了个响指,他身后便慢悠悠的走来一匹老态龙钟的老马,半搭拉的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那里打架,“行啊,不满意是不是?喏~马市大晚上的不开业,我也是找着好友才讨来的这一匹,正适合你这种骑术傻蛋~”
黑月想要说什么,我拦着他没让,动作笨拙的翻上了那匹老马,好在那老马也不闹,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嘴里的嫩草,我没有理会夜封的嘲讽,转头看向黑月,“你有马匹么?”
黑月点点头,撮嘴一声口哨,不远处的阴影便奔出一团黑影,近了才瞧得清楚那是一匹充满力量和野性的高头大马。
也不见那马减速,黑月顺手拉上缰绳就称上了马背,稳稳的落座,绕了几圈才将不停打着响鼻又明显一脸不爽的骏马骑了回来,踱到我那老马旁边与我并肩走着,见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座下的那马直看,不由道,“青戈性子烈,又认生得很,只认君上一个主人,君上下了咒术才让青戈勉强带上小臣,帝君的坐骑惜凤还在君上那儿养着,帝君何时回去看看?”
我脸色蓦地一沉,“我没有纠正不代表就是我妥协,我说了许多回,我不是你们君上心中的那个南帝谢临风,更不是他即将迎娶的新娘王妃宁云苏!没长脑子记住么?!”
黑月叹气,“恩公总是这般歪想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