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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五把于红留在遍地哀鸿的村子里,她心里悲哀愤恨多于害怕,她一点儿也不怨他——因为他去其他村子了。
于红背着一只小包袱,包袱里是些针线,身边还有一只水桶,她得要把村民们的伤口缝起来,洗净他们的血污,让他们体体面面地上路。
在最开始时于红的手都在发抖,连针都穿不进,只能残忍地对自己催眠,让心都麻木了手才稳。
不知不觉从上午做到了酉时,于红没有吃午饭,也不觉得饿。
已经用掉了五大桶水两卷线,于红的腰都酸了.
听到的的马蹄声,于红想要站起来,眼前一黑就要倒在地上,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做不了就悠着点!”男人粗声粗气地说,“我已经报告了王宏远,明天县里就会来人了。”
于红的腰都快断掉,只好靠在了韩五身上,一抬眼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全身脏兮兮的,有灰尘有血污,最让人吃惊的是那双眼睛痴痴傻傻的,象个小乞丐,象个小傻子。
“他是?”于红撑着腰走过去,摸了摸小孩的头问。
“不知道,问他什么都不肯说……附近十几个村子都让西夏人祸害了,他是唯一活下来的,被人藏进了麦子地里。”韩五摸了摸肚子,“有吃的吗?饿死了!”
“怎么不到城里……”于红不说了,他当然是怕她独自留在村子里会害怕,所以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可是,粮食?刚刚秋收完这帮西夏人就来了,杀人JQ,吃不完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于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四五斤杂粮。
吃完饭,于红给小孩洗了个澡,因为他不肯开口说话,于红便给他暂时取了个名字——黄朗。
那个黄朗可比这个“黄朗”的命好太多了,希望这个名字能保佑他健康成长。没有办法征求他的意见,但对于红来说,叫这个名字比较顺口,又有亲切感。
小黄朗眼睛旁都青了,却睁得大大的,不肯睡下,于红只好一直陪着,不得已用自己荒腔走板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的歌喉给他唱了首《摇篮曲》。
也不知是他真的累了,还是催眠曲起了作用,或者是于红的歌声让人昏昏欲睡,总而言之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于红又习惯地回到了她与韩五的卧房。
累了一整天,她也懒得点灯,摸黑上了床,手上摸到一个软绵绵又温暖的物什,于红忙站了起来——昏头昏脑地又差点儿和他睡到了一块儿,他们还正在冷战呢!
可是今天的特殊情况她实在不想一个人睡,略一思索,于红小心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尽量不碰到他,缩在了一角。
才一躺下,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于红动了动,头顶悲凉的声音说:“别动,让我抱一抱。”
于红顺从地不动了,是啊,世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了,还闹什么?
韩五似乎满足了,就这么抱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半夜里于红突然醒了,听到身旁压抑着的哭声——他在咬着被子哭呢!
谁说男子汉大丈夫就都有泪不轻弹?因为他们都是在无人处哭,所以旁人不知道罢了。
于红的心瞬间就软了,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那就……做点什么吧!
韩五似乎感觉到了,闷闷地问:“你在做什么?”
于红已经把自己脱了,感觉好羞耻,鼓足勇气抱住他,轻声说:“你想要的,我……给你,我们……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韩五的体温迅速上升,整个人僵住了。
“来吧,你……会的。”于红都要咬住自己的舌头了,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大胆得不要不要。
韩五突然用力一推,把于红推下了床,又扔了床被子下去:“你这是干什么?”
投怀送抱居然是这个下场,于红羞愤难当,想要发火又开不了口,嘤嘤哭了起来。于红蓦地发现其实自己也是需要他的,需要他在这如同世界末日的时候对她说“一切都还好”,“有我在,没事”,需要让她感觉有个人实实在在地就在她的身边。
过了很久,韩五沉声说:“我想好了,我要去当兵,杀TMD西夏人!我是男人,不能有仇不报,你……你再找个……”
“不要!”于红大叫,北宋的军队太差劲,谁也打不过,他去不过是当炮灰罢了!
“我不要你了,你管不着!”韩五又翻身睡下,“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改名!我改名叫……叫韩世忠,世世代代忠于大宋!”
“啊!”于红捂住嘴,他他他他他就是韩世忠!一代名将韩世忠!
于红是陕西绥德人,韩世忠就是她的老乡,就算文化课再差,这点还是知道的。尤其是韩世忠的红颜知已叫“梁红玉”,不叫于红!敢情自己全是自做多情,不过占了个先认识的上风,到最后却是个给旁人垫背的。
想到这些于红的心凉了半截,那个梁红玉和韩世忠并肩做战多年,那是什么感情?比起一起打打闹闹几个月不知道深到哪里去了,拿什么跟人家争?好意思争吗?争不过就是个灰头土脸的第三者,即使争到手,不过是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臭名罢了。
根本就是不属于她的人,所以才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XXOO,所以说是天意啊!
第二天县里来人了,除了官方外蛐蛐帮的人全都来了,还有一个让于红意外的人——阮大成!
抽了一个空,于红把阮大成拉到了无人处。
“你早就知道他是韩世忠,对不对?”于红索性开门见山了。
阮大成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否认。
于红全身无力,坐在地上:“所以你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最爱的那个女人不是我,是吗?”
阮大成硬起心肠说:“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学好历史,竟然不知道泼韩五就是韩世忠,亏你还住在砭上村!你们无缘,死了这条心吧!”
远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天高海阔,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哪里才是她的位置?于红很茫然,心里空落落的,两手空空而来,胡乱折腾了几个月,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你在这里?”
于红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韩世忠来到了她的身边,感觉不过是改了个名他的整个人都象是变得成熟了。
“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于红下定决心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让我先说吧!”韩世忠坐到了她的身边,“张俊的那个村子也全都完了,他们一家四十多口全都没了。”
“哦。”悲惨的消息太多,西夏人又欠下了一笔血债。
“你没事吗?”韩世忠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于红腾地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说:“我得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就不是余招娣!我叫于红,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是宋人,我是从一千年后来的!”
韩世忠皱起眉:“打击太大,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怎么可能不是余招娣?”
于红拉着韩世忠的手坚决地说:“我真不是余招娣,就是你从湖里救我时过来的。你仔细想一想,那时你见到的我是不是和以前不同了?唉,我是谁一点儿也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会是大英雄,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我不是你命中的女人,那个女人叫梁红玉,梁山伯的梁,红色的红,宝玉的玉,如果你见到了她就会知道她比我好多了!你……你要好好对她,不要三心二意。”
说到最后于红都要哭了,感觉自己要把儿子送去有钱人家,虽然那户人家很好很善良,毕竟舍不得。
韩世忠大力把她的手甩开,脸有些微红:“就因为昨天我没有……你就编出一套说词吗?你还真是个说书的高手!这回说得可不好!还是说以前你怕张俊的父母反对,现在一听他们全都没了,就觉得机会来了,胡说八道打发我吗?”
“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于红很是无力,“我跟你保证,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和张俊有瓜葛,我只要……以后你和梁红玉幸福地在一起,能偶尔想起我就行了。”
韩世忠冷哼了一声。
于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不定哪一天我混不下去了,会去找你们,去抱你的大腿,你可不要装做不认识哟!”
“好,我就看看,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该不会我前脚一走,你就去找他了?那个劳什子梁红玉的,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女人!如果你敢说谎,拿这些来搪塞我,我就跟你没完!”
好大的火气!象是吃醋一样!于红心里比黄莲还苦,却又不得不失笑,昨晚拒绝得那么狠,又来说这些话,何必呢?
岂知于红的笑看在韩世忠眼里更是骗人的证据,更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