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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0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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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直接跃上房顶, 踏着屋脊一路飞檐走壁出了李园, 苏白恬立刻便让无花去打听怡情院的方位。

    明明该知道她是为了找到那负心人然后宰了他,无花竟也没有拒绝,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就去打听了,并且不过片刻就打听了回来——显而易见那怡情院在城中大约也比较有名。

    知道了目的地, 两个人再度纵起轻功, 很快便来到城北一条整体风格浮华而又艳俗的小巷子——城中有名的花街柳巷, 汇聚了城中大部分秦楼楚馆,怡情院也正在此处。

    因为正值白天, 这条花街基本都没开张, 门窗紧闭,只偶尔能透过纱帘飘飘的窗户看到有懒散的身影慢悠悠地晃过去,空气里漂浮着甜腻的胭脂香水味,混合了浓郁的酒香, 仿佛便能大梦千年、醉生梦死。

    不过此时两个人都没有留心这条街的情况, 一个是心情不佳无意, 一个是非礼勿视无心,一齐步履匆匆地走过半条街,最后在街中央一座装饰得略显清雅的四层小楼前站定。

    辨认出楼前挂着的牌匾确实是“怡情院”无误,无花还以为对方又会让自己去敲门, 不料苏白恬却突然一抬腿, 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 精致的木门瞬间脱离门框, 打着旋飞进大堂,直到撞上一面墙,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此时大堂内还有不少打扫卫生的下仆,被这动静惊得半天没回过神,直到木门的碎屑溅到附近几人的脸上,他们惊叫起来,整个大堂才乱了起来,人影晃动,惊呼声此起彼伏。

    在一片混乱中,苏白恬负手踏进怡情院的大堂,环视一周,淡淡道:“叫个能管事的出来。”

    声音明明不大,在这吵嚷的大堂内却是分外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让他们心下一惊,不由地闭紧了嘴巴,惊惶不定地看看彼此,又看看苏白恬,猜测着这是谁家的正房来抓出来偷吃的男人——最开始那被踢飞的门将整个大堂弄得灰尘弥漫,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从声音听出来是个姑娘,还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这姑娘怕不是太丑,不然怎的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待灰尘沉淀下来,看清她的脸后,又在琢磨着特么哪个男人这么不知足,有妻如此,竟然还来他们怡情院!

    不过这种事他们遇见的也不算少,虽然那些女人都没有这么厉害,一脚把门踹飞什么的,但处理这种事勉强也算是有经验。有人上前招呼入座喝茶,有人赶紧去楼上找老板。

    瞥了一眼那擦得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的桌椅,苏白恬对怡情院下仆殷勤地请她坐下的话语置若罔闻。就在那下仆一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毕竟人不坐下来,他连请人享用茶点的话都说不出来——幸而有无花缓解了这份尴尬。

    他从背后的包裹里翻出一件白袍——应该是新的,布料看起来也上佳,他轻轻抖开,然后毫不心疼地双手用力撕成两截,小点的那块铺到椅子上,大点抬手一扬,直接铺到桌子上。

    苏白恬这才坐下。

    怡情院的下仆赶忙抓紧有机会将茶点放到桌上。

    这一次,苏白恬连瞧都没瞧一眼。

    无花若无其事地冲尴尬的众人笑了笑,问厨房在哪里。

    相比苏白恬冷若冰霜的模样,面上带笑的无花看起来可以说脾气非常好了,所以尽管他这算是明晃晃地嫌弃茶水脏,准备自己去泡,然而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这里是青楼,到底什么德行他们比外人清楚多了,确实不干不净的多,人家嫌弃再正常不过了。

    无花去泡茶,苏白恬便坐在原地等能管事的人来,四周围一群下仆谨言慎行地陪着小心。

    然后很快的,一个徐娘半老的丰腴女子扭着腰从楼上下来了,大老远地便陪着笑脸道:“哎呀我说今早瞧见燕子衔泥,定是要有好事了,没想到是有贵客临门,奴家有失远迎了。”仿佛没看到那七零八落的大门,也感觉不到苏白恬身上冷冰冰的杀气,睁着眼睛说瞎话:“ 怡情院向来做的都是男人的生意,姑娘既来了自然便是有事,奴家瞧着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咱们好好说——你们都是死人吗?也不给贵客递茶?”

    ——原本下仆们泡好放到苏白恬跟前的茶被无花推得远远的,落在老鸨眼里确有些待客不周。不过如此一顿呵斥,也让老鸨内心的暗暗积蓄的火气稍稍得以发泄出来了一点。

    怡情院的下仆们立刻跪了一地,也不敢解释。

    恰好无花这时端着茶壶并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杯子回来了。他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人,略摇了摇头,微笑道:“她实在是喝惯了我泡的茶。”

    言外之意——责任不在下仆,是客人太挑剔。

    老鸨闻声转过头,一见无花的样子,眼前便蓦地一亮——她历尽风尘,阅人无数,自是一眼便能瞧出无花这是假扮的女人。但是男人假扮女子,因为身材长相等等诸多因素往往会极其别扭,也就是俗称的辣眼睛,所以像无花这样,驾驭得了女装的,其本身也该是个俊俏风流的公子哥。

    想到这里,老鸨顿时满面笑容地往无花方向走了走,见到帅小伙习惯性地想凑过去摸脸。

    无花身为和尚自是不近女色的,偏他生得太俊俏,之前在四处讲经的时候就惹得不少大妈想对他动手动脚,早就让他练就了炉火纯青躲避技巧。

    老鸨扑了个空,面上有些无光,眼睛飘忽了一下,正好又看到无花端来的茶壶,便笑呵呵地想要去蹭一碗茶——结果无花却迅速地把两只茶杯全都倒上茶水,分别放在自己喝苏白恬面前,摆明了没有外人喝的份。

    老鸨有些讪讪,扭着屁股坐到苏白恬对面,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无花身上移开落到苏白恬身上,然后又是一惊,怔住了——她阅美无数,莫说太原城各个馆子的当红头牌,便是京城达官贵人一掷千金才能得见一面的名女支她也见过不少,其中确实有令她惊为天人、惊艳到失神的大美人,可就算是那样的极品美人,跟眼前的女子一比,却也要黯然失神。

    这女子不管是神态气质,或者是五官身形,甚至于就连一根头发丝都妥帖完美得无可挑剔。

    若是她楼里有这样一位姑娘……不,哪怕只有她十分之一的美,她也能把人调|教太原城举世无双、日进斗金的尤物。

    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老鸨面上仍旧端着笑脸,问道:“姑娘还没说来奴家这楼里是要做什么?”

    无花亲自去泡的茶,想来杯子开水以及茶叶都是干净的,大半天没喝水了,苏白恬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道:“我来找人。”

    “找谁?”尽管猜到了这点,但对方真说出来的时候,老鸨心中还是一紧。

    青楼基本都是傍晚开业,一直营业到天亮,天亮以后除了打扫的下人其他人都要休息,客人也基本都散了,除非是贵客,才能破例留下。不过贵客也分三六九等,只希望她要找的是个清贵而非富贵之客。

    苏白恬:“找一个抛弃辜负了未婚妻的负心人。”

    老鸨:???

    ——虽然只是辜负了未婚妻,但这个范围还是很大,只是这样说,她还真不知道说的是哪个。

    苏白恬立刻便皱起了眉头——好像忘记问小桃那个负心人的姓名了。

    最后还是无花轻声提醒了她:“李寻欢。”

    苏白恬完全没有去想无花是怎么知道的,直接就点了点头:“对,李寻欢。我要找李寻欢。”

    李寻欢。

    三个字一出口,整个怡情院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连众多下仆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最后还是老鸨努力挤出个笑容,陪着小心问道:“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姑娘怎么会想找李公子?姑娘可知道,这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兵器谱排名前三的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见血封喉。就算李寻欢最近突然性情大变,流连风月之地、弃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于不顾的行为确实令城中

    人颇为诟病,但是冲着他的名头,却也一直无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虽然作为怡情院的老鸨,她同本地的其他几家大馆子的老鸨们一样明白,李寻欢此举怕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毕竟自家楼子里的姑娘们没少暗暗找她抱怨李公子看似沉湎酒色,其实沉迷的只有酒而已,从来没有睡过她们,甚至连手都没怎么摸过。只是李寻欢给的钱多,又明摆着不让她们说出去,老鸨也自当不知道这事,乐得收钱收到手软。

    不过话又说回来,城中人们对李寻欢的指责虽多,更多的却也只是针对他性子的转变,毕竟在此之前,李探花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有情有义,如今人设全崩了,自然让人接受不了。至于寻花问柳……如今这世道,有本事的男子莫说是出门寻花问柳,便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更多的也是人人歆羡,哪里会有什么人揪着这点严厉苛责?只会反被人嘲笑没本事罢了。

    大概,也就只有李公子的那位未婚妻——林姑娘——会如此在意对方流连花丛之事。老鸨曾在城中花会上见过林姑娘,虽然已经想不起来对方的相貌了,却还记得林姑娘属于清雅素淡的美人,单就颜色而言,不过中上之姿,断不是眼前之人。所以——一定是这姑娘搞错了,平白无故给别人出什么头?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对上兵器谱排名前三的小李飞刀,莫不是嫌活得不耐烦了?

    老鸨实在不忍看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这么死在小李飞刀之下——就算李公子侠义心肠,不致使出小李飞刀将人杀死,可刀剑无眼,这身完美的皮相但受一点伤、留下一点瑕疵,也要让人惋惜心疼——所以才努力地想要了解这其中的□□,打消苏白恬的念头。

    然而苏白恬却并不领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是你把李寻欢找出来我们去外面打,还是我把你这店全拆了让李寻欢无处遁形——你自己选。”

    听了这话,老鸨就有点不开心了,略收了脸上讨好的笑容,转头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丫鬟:“去小青那里请李公子出来。”

    *

    “姓苏,用的还是仿佛生着樱花的对剑……虽然头发的颜色不太一样,但是我听说西域那边有一种给头发染色的膏药,所以——那女人是臭名昭彰的妖女,如今的大恶人苏白恬啊!”龙啸云颤着声音把自己推测的结果说了出来。

    管家被他的话惊了一跳:“什么!哪个妖女?”

    龙啸云:“就是前段时间被整个江湖追杀到恶人谷的那个!”

    管家不是江湖人,对江湖事也是一知半解,但是这事在当初确实闹得很大,甚至还有人来李园邀请少爷一起去追,若非那会儿少爷自己的事情也很多,后来又受了重伤在府中休养,没准也会参与,所以关于江湖上盛传的这个苏妖女的事迹,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了解之后,他就后怕地看了一眼龙啸云的脖子:“万幸龙少爷没事。”

    龙啸云也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

    “不过不对呀。”管家突然又道:“我记得江湖传言那妖女生得像个夜叉修罗,很吓人,被男人嫌弃,所以才恼羞成怒,杀了好多男人泄愤,但是这人却是个美人。”

    美倒确实极美,可未免也太过冷漠凶恶,他还是更加喜欢林姑娘这样温柔娴静的。龙啸云把目光落到床上昏睡的林诗音身上,给管家解释:“江湖传言听听便是——那妖女之前习惯带着面纱裹着黑色披风,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不过是以讹传讹。”

    而这会儿小桃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哆哆嗦嗦地问道:“什么?!你们说苏姑娘就是那个专杀男人的妖女?”

    龙啸云郑重地向她点了点头。

    “那糟了!”小桃直接跳了起来:“表少爷有危险了!我刚刚跟她说了小姐和表少爷的事,她说表少爷是负心人……而且我还跟她说了表少爷在怡情院,她突然走了,会不会去杀了表少爷?她好像很厉害。”

    “不、不会吧……”管家有些犹疑。

    负心人?龙啸云心里却是一咯噔——那位苏妖女杀的那些人,如果仔细查查就会发现,一大半都是所谓的负心人,包括大理镇南王,所以她该不会真的……不过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天下排名第三,那女子纵是有些本事,也未必是李寻欢的对手。

    小桃却是自责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都是我害了表少爷都是我害了表少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小桃的这句话,原本躺在床上昏睡的林诗音骤然睁开眼:“表、表哥!”硬撑起身子急切地看向小桃:“表哥怎么了?”

    小桃:“我把表少爷的行踪泄露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知道了,她可能要去杀了表少爷……”

    “表哥、表哥……”眼泪扑簌簌落下,林诗音喃喃地念着,然后一把推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地:“不行,我要去找表哥……”

    管家赶紧拦住她:“表姑娘你身体还虚着,又不懂武,去了又有什么用?”

    “我要去。”不想林诗音此时却是格外的强硬:“表哥若是好好的,我也可以借机跟他见一面,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他说,若是不幸被杀,那我也不独活了。”

    “诗音你还在留在家里吧。”龙啸云也上前按住她:“那妖女也未必是去找二弟了,况且二弟的小李飞刀,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躲得过去,你去了反而要令他分心——我和管家过去看看便是。”

    林诗音果然停住了动作,略垂了眼,点头:“那就劳烦管家和龙大哥了。”

    龙啸云和管家对视一眼,又嘱咐了小桃好好照顾林诗音,一会儿若是大夫来了务必要好好给林诗音看看,然后才一起出了房门。

    等两个人走得看不到背影了,林诗音定了定神,再次下了地,踩上鞋子一边往梳妆台边走去,一边吩咐道:“小桃,你帮我把那件带帽子的黑斗篷拿来……表哥那里,我还是不放心……”

    *

    一杯茶饮尽,楼梯的尽头也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人高大的身材裹了一袭白色轻袍,一指宽的腰带束出柔韧的腰身,一手擎着碧绿的翡翠杯,一手提着青铜酒壶,手指纤长白皙,一路走来,也不忘喝着酒,人影渐近,那副英俊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剑眉挺鼻,唇边含笑,最妙的却是他那一双眼睛,仿佛是翠绿的,看人的时候,无端给人一种专注而又温柔多情的错觉。明明整个人仿佛刚从酒缸里捞出来一般,全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酒气,却分毫不见丝毫醉态。

    老鸨:“李公子来了。”

    苏白恬却是突然长长地叹口气。

    无花略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而那个从楼上走下来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声叹息,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趁着添酒的空隙悠悠地问道:“如此大好时光,姑娘为何长叹不止?”

    “我在想……”苏白恬单手撑住下巴,歪头看着他:“若是换个时间地点,苏某大约很乐意陪阁下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

    李寻欢此时已经走下楼梯,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大堂,然后走到老鸨跟前,先是有些歉意道:“给妈妈添麻烦了,修理的账目还请算在在下头上。”然后才对苏白恬笑道:“在下却以为,良辰美景固然重要,但世间难得两全事,若过于强求,岂非辜负了美酒,也可惜了难得一遇、能够共饮一场的朋友?”

    “如果阁下这样想,那苏某当真庆幸是在这种情况见到阁下。”苏白恬说着,直起身:“苏某喜欢强求,若非不得已,绝不将就,况且——”苏白恬说到这里,转头看了无花一眼:“你也听着——我苏白恬生平最恨负心人!李寻欢,你流连秦楼楚馆醉生梦死夜不归宿,有负你未婚妻林姑娘,你可认?”

    “我……有负诗音?”李寻欢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蓦地摔了珍贵的翡翠杯,惨笑出声:“哈哈……没错,我李寻欢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却唯独有负诗音——我认,我自己做的事,又岂能不认?”

    “那就好。”苏白恬翻手抽出双剑,直指李寻欢:“那你就可以死了。”

    “抱歉。”李寻欢拱手:“我还不能死,特别是现在还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诗音要怎么办?龙大哥又要如何自处?就算要死,至少也要等诗音彻底对他死心,要等龙大哥和诗音修成正果,否则,他便是死了也要放不下心。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苏白恬说着,身形一转,剑影摇曳,剑气如虹。

    李寻欢略一矮身侧转,两道剑气分别擦着他的头顶和胸前而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差池,不是头被削掉便是胸口被洞穿,而他整个身子却仍旧十分稳,手里的酒壶就连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倒还有点本事。”苏白恬挑了挑眉:“出去?”

    “欣然之至。”李寻欢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又在苏白恬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道了声:“稍等。”

    苏白恬回头,就见李寻欢拇指一动,青铜酒壶的盖子立即被他弹上半空,他直接用嘴对着酒壶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整壶酒全都灌下肚——刚喝完,壶盖正好落下,“啪”地一声稳稳的扣在酒壶上,他随手一掷,那酒壶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一张桌子上。

    全套动作做下来,又快又稳,行云流水一般,周围怡情院的人看得几乎都要呆住了。

    李寻欢这才一比屋外:“苏姑娘,请——”

    苏白恬率先踏出去,无花紧随在她身后,然后才是李寻欢。

    而怡情院众人看着三人逐渐离开,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热闹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姑娘好像说自己叫……苏白恬?那不是那个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妖女吗?不过这妖女长得是真好看啊……

    *

    这条花街柳巷白天来往的人很少,李寻欢和苏白恬便放开了手脚——不过实际上,真正放开手脚的也就只有苏白恬,李寻欢仍旧有些留手,至少两人足足过了五十招,李寻欢却还是没有使出他的小李飞刀。

    毕竟小李飞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绝招,而眼前这个姑娘大约仅仅只是为诗音抱不平,李寻欢并不想伤她。

    直到苏白恬一记帝骖龙翔准确地命中了对方。

    身体突如其来的麻痹感觉打乱了李寻欢的节奏,于是面对紧随而来的江海凝光,他有心闪避,却是反应不及……一把小刀自袖间滑出,小小的一片,带出一片雪亮的锋芒,精准地砍中远远甩过来的这道剑气,随后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扬手——

    小小的飞刀化作一道光,直冲苏白恬面上而去。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是有武器的,苏白恬匆忙收剑回防——长剑一扫,在周身布下一层天地低昂减伤气劲……随即便被飞刀刺破,同时飞刀来势减缓,她再略一偏头——

    一缕红发飘然落下。

    下意识地抬手抚上额前的明显短了一截的鬓发,苏白恬面上有瞬间的失神。

    然而李寻欢也在为对方竟然躲过了自己的飞刀而诧异,再接下来,苏白恬的脸色和眼神蓦地变得更冷,出剑的速度更快,凛冽的的剑风如疾风骤雨……而李寻欢也终于不再留手,开始拿出飞刀做武器。

    只是李寻欢终究是心慈手软——看到苏白恬一时疏忽露出的破绽,他犹豫了一瞬,没有及时出手,于是反而被苏白恬逮到破绽,双剑长驱直入,刺向李寻欢的胸口,而他手中的飞刀却刚飞出去,根本来不及回防……

    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条人影,恰好挡在了李寻欢跟前——随即被剑气震得气海翻涌、心脉受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在那一瞬间,苏白恬还以为突然冒出来的人是无花。

    毕竟她和李寻欢的打斗剑气乱飞,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也只有无花在附近。待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这就绝不可能是无花了,然后就听李寻欢惊呼了一声:“龙大哥!”,苏白恬再仔细一瞧,却是之前在李园见过的那个沽名钓誉的“李探花”。这种废物非要找死拦是拦不住的,苏白恬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还觉得这人太碍事。

    不过李寻欢此时因为大惊失色而空门大开,重新补上一剑送他上路也不难……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住手!苏姑娘住手!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是有苦衷的!”

    苏白恬动作一顿——苦衷?

    有用!管家努力压下因为疾奔而变得急促的喘息,继续大声道:“少爷他是为了诗音姑娘才这样做的啊!”

    嗯?难道还真有什么故事?苏白恬收了剑,放回背后,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老管家:“那你就来说说是什么苦衷——若是真有苦衷,我向诸位道歉,并将这位……”抬了抬下巴示意龙啸云:“……的伤治好,若是骗我让我不高兴了,我也能让你们死得更加不愉快。”

    “少爷真的是有苦衷的。”管家擦了擦汗,先是看了眼龙啸云确定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少爷他哪里是不爱林姑娘,他明明是……”

    刚开了个头,李寻欢突然一声厉喝:“李伯,住嘴!”

    李伯哆嗦了一下,但是看看李寻欢,再看看苏白恬背上的双剑,还是鼓足了勇气决定全都说出来——他知道对于少爷来说,有很多东西都比命更重要,他年轻的时候伺候李老爷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可如今快入土了,却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好死不如赖活着,祖宗们的老话还是有道理的,所以他避开李寻欢的目光,准备将事情从头说起。

    *

    从头说起的话,就要从李寻欢是如何被龙啸云所救,然后结拜为异姓兄弟说起,一直到龙啸云为了李寻欢的未婚妻害了相思病,差点一病不起,李寻欢没办法让跟自己情同意合的表妹另嫁,只能让表妹对自己死心,心甘情愿地另觅龙啸云这个新欢。

    “……所以少爷才一直夜不归宿混迹风月场所醉生梦死,其实全都是做给林姑娘看的,希望她会因为少爷的堕落而不再爱少爷,顺理成章地退婚,然后嫁给龙少爷。少爷觉得,龙少爷才是林姑娘的良配,他给不了林姑娘安稳的幸福,只有龙少爷给得了……”

    早在李伯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无花先小声就给苏白恬解释了一下关于她一直误解的“李探花”和李寻欢的身份问题,所以她听得很明白,听到中间就察觉到会有大戏,立刻暗暗给龙啸云甩了一道“公主的□□”——玲珑箜篌,最低限度地缓解一下他的伤势,至少让他尽快清醒过来,清楚地听到管家说出了李寻欢让爱的打算。

    从李伯开始讲述,李寻欢就想阻止,只是他抱着重伤的龙啸云,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在一旁苦笑着摇头,直到听到李伯说到让爱……林诗音是他的挚爱,让爱无异于剜心,他痛苦,可这种事情若是让龙啸云知道了,他也未必肯领情——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希望心爱的女人是别的男人不要让出来的。

    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如今回过头来看……他根本不敢回头看。目光闪躲间,不经意落在然后龙啸云的脸上……眼睛睁着,面无表情——显然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李寻欢甚至来不及为对方的清醒而感到欣喜,手脚霎时冰凉,愣愣地回望着龙啸云,等着他的反应。

    然而他没等到龙啸云的反应,却等来了林诗音声音颤抖的哭诉:“所以……表哥你自以为是地给我安排了我该有的幸福,通过狠狠地伤害我?表哥啊表哥……你真的是爱我的吗?”

    李寻欢沉默着。

    “诶!”苏白恬突然叫了一声,一弹指,然后伸出食指指向林诗音:“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探花,你家管家一直在说你很爱你的表妹,可是我听起来,感觉你爱的好像是你怀里的那个大哥啊。”

    林诗音猛地抬起头,李寻欢身形一震,龙啸云则是剧烈咳嗽起来——大概是太过激动惊骇,被口中的血呛到。

    当事人们被她这番言论惊到不行,苏白恬自己却毫无所觉,还颇为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我听到的故事里从来都是为爱兄弟姐妹反目,哪里有为兄弟让爱的……能让出来的爱一定不是真爱——其实你才不是为了让你表妹伤心之后对你死心,移情别恋你大哥吧?毕竟爱情可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谁能保证你表妹对你绝望死心后爱上的一定是你大哥呢?最大的可能难道不是再也不相信爱情吗?啊……这应该就是你的目的!不但甩掉了自小定下的未婚妻,还除去了情敌,岂不是美滋滋?”

    站在一旁的无花看着苏白恬不由地眨了眨眼——他还是第一次听甜甜讲长篇大论,更加难得的是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不止他信服,就连李伯和林诗音都一脸震撼地看着李寻欢,龙啸云更是拼着一口气从李寻欢的怀里挣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李寻欢本就不擅长自我辩驳,此时还挂念着龙啸云的伤势,不由往龙啸云跟前伸了伸手,更加佐证了苏白恬的话。

    然而苏白恬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推理”起来还没完没了了:“那个叫龙啸云的!我说你也不必如此吧?就算你们是基佬,我们也不会鄙视你们的,众生平等,在爱情这东西面前,据说也是平等的——无花你说是不是?——你明明就也爱李寻欢吧,又何必推说爱林姑娘呢?你看你,曾经面对过我的剑,你明知道会死,却还是毫不犹豫为他挡刀……这是兄弟情吗?去他妈的兄弟情,这明明是爱情!至于你所谓的因为单恋林姑娘而病入膏肓,而是因为你暗恋的人,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日就要成亲,然而你对他的感情却连表白都不敢,你为此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直到暗恋的人逐渐疏离了未婚妻……唉。只是苦了林姑娘。”

    “胡说八道!”龙啸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我他娘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婚约!”

    “你不知道?你不是在李园住了很久吗?就算主家不说,你也看不出来吗?那你是有多没眼色?而且如果你不知道他们二人有婚约,那对于你喜欢的、想要娶回家的女孩,首先不该旁敲侧击地询问有没有许人吗?还是说这里的江湖人办事都是这么不讲究的吗?所以说——”苏白恬晃了晃手指:“你根本就知道他们有婚约,我之前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无花你说对不对?”

    无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诗音一套听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般,整个瘫坐在了地上,一个人流着泪喃喃自语:“……原来表哥和龙大哥才是两情相悦,是我一直以来自作多情了……”

    龙啸云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李寻欢居然对自己是这么个意思,更加无可奈何的是他打不过妖女就算了,竟然还说不过妖女!

    唯独李寻欢看起来最淡然最冷静,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龙啸云——他到底爱的是谁,用不着外人评判,他自己心里有数,但是龙啸云……他之前一直以为龙啸云确实是不知道他和诗音的婚约的,但是那位苏姑娘说的对,如果不知道有婚约,为何不先问是否许人了呢?若是许了,自当作罢,若是未曾许人,他提了彩礼上门提亲,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又如何不会做主将表妹许给义兄呢?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故意要挟而已。可怜他只念着兄弟情义,全然不顾表妹深情,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事到如今,他都不敢说出挽回的话。

    李伯晃着脑袋摇头叹气,心里想着,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少爷不用死了,至于少爷若是当真跟龙少爷在一起导致李家绝后的问题——没有龙少爷,少爷早在年前就死在郊外了。

    然而仿佛是洞察了他的想法,然后故意为难他似的,苏白恬突然又开口了——这一次一反之前长篇大论时的俏皮语气,变得如同初见时一般冰冷:“如此我已经了解了这其中的苦衷,很遗憾,我并不赞同。相反,两个基佬妄图骗婚一个单纯的姑娘,这在我看来是比始乱终弃更加严重的罪行——”说着,缓缓抽出背后双剑。

    “姑娘且等等!”管家急了:“没准是误会呢?少爷没说自己喜欢男人啊!”

    “所以你觉得的,一个为了所谓的兄弟情,将女人当作玩物送出去的男人,在我眼里会比较不该死?”

    “我……”管家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苏白恬持剑一步步接近李寻欢和龙啸云。此时他们二人一人重伤一人发呆,只能任由苏白恬随意杀害。

    直到苏白恬走到近前,李寻欢才回过神。他苦笑着望了林诗音一眼,垂下头,仿佛引颈就戮的姿态,低语道:“我对不起她……我李寻欢今生负她,来生……”

    “若有来生,你们还是别见的好。”苏白恬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是,不要再见了,我伤她太深,唯有一死。”李寻欢说完,闭上了眼。

    然而在冰冷的剑锋没入身体之前,首先接触到的却是一片温热,而最后没入身体的,也仅仅只是短短的一寸剑尖。

    耳边传来龙啸云撕心裂肺的呼唤:“诗音!”

    管家苍老的声音慢了半拍也传了过来:“林姑娘!”

    李寻欢蓦地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苏白恬冰冷得仿佛不带丝毫人气的漆黑眼睛,然后略一低头——

    果然是林诗音面对着他拦在他的身前,长剑洞穿了她的肚腹,然后浅浅地刺入他的胸口……胸口热得发烫,大概是因为带进来了她的血。

    她抬了下手似乎想要拥抱他,却还是放了下来,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血,却还是挣扎着道:“本来想抱抱表哥的……之前一直没有胆量,现在知道了表哥心有所属……婚约迟早要取消,似乎也不好再有肌肤之亲,就算了……”

    李寻欢却是抖着手一把抱住她,大喊:“你……为什么……”

    “别吵……我还病着……头好晕……困……”林诗音说着,似乎真的很困地闭上眼,说话也只剩下游丝般的气音:“为什么啊?大概是即将要离开表哥……也想勇敢一次……想为表哥勇敢一次……我总是那么胆小……那么懦弱,表哥你一定很烦了吧……原来受伤什么的……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不是很疼……大概江湖……也没那么可怕?苏、苏姑娘……我、我这算是真爱吗?”

    “诗音!”曾经无数次忍着心痛把人推开,如今人真的离开了,他才知道心到底能有多痛。

    李寻欢用力把林诗音拥入怀里,不顾那柄洞穿了对方身体的长剑愈发刺入自己的胸口——因为他已感觉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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