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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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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虎是在老耿头死后七天才知道的。当时他正在和二当家的商量去县城抢大户的事。老三急匆匆地进屋,看见耿虎正在说话,就站在一旁。耿虎看见老三回来就用手一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老三坐下,老三没坐,依然站着。耿虎又用手指了一下,又看看老三,老三看看耿虎又看看凳子,还是没有坐下。他想说话,但是听见耿虎正在说话,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耿虎看见老三只是站着不坐,就转了话题看着老三说:“老三,先坐下,辛苦了,我和二当家的正在商量下一步我们怎么干,正好你回来了,一起商量商量,来,坐。”老三有些犹豫地看看耿虎,小心翼翼地坐下。耿虎又说了几句,抬眼看看老三,总觉得老三有些不对劲儿,凭老三的性格,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了?耿虎看着老三,老三绷着脸,满脸的怒气。

    耿虎知道,老三一定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要不然老三是一个大咧咧的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靠山村,回来就不高兴了。耿虎看看二当家的,二当家的看看耿虎,又看看老三。老三低着头不说话,好像也没听耿虎说话,一个人低头想着什么,还不时地攥一下拳头,咬一下牙齿。

    昨天,耿虎让老三去一趟靠山村,一是回去看看爹。耿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爹了。最近,听说靠山村也住进了鬼子,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耿虎早就跟爹说过,让爹搬到山上来住,可是,老耿头死活不来。他看不起耿虎,他恨土匪,要不是耿虎上山当了土匪,也许婆娘就不会过早地离去。

    从耿虎当上土匪那天,老耿头就发誓和他断绝关系。他不能理解也不能容忍,耿家出了土匪,这是辱没祖宗的事,这是要遭天谴的。老耿头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自己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耿虎就上山当了土匪呢?从那天起,老耿头变得孤独了,他的话明显地少了,看见村里的人也是躲着走,有时甚至干脆几天不出屋,一个人闷在家里,喝点闷酒,然后睡觉,有时还大哭一场。他觉得耿家出了土匪,让他在全村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耿家一世的风光,都毁在耿虎手里了。他觉得对不起婆娘,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生活了几辈子的靠山村人。老耿头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耿家在靠山村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从老耿头父亲那辈子开始,耿家就开始单传,一直到耿虎这辈子,还是单传。老耿头有些着急,有时候自己坐在家里喝酒,喝完酒就自言自语地叨咕:耿家人丁不旺啊,耿家人丁不旺啊。当老耿头有了耿虎后,老耿头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想着,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耿家人丁不旺,到了他这辈子,一定要要改变。可是,他没有想到,从婆娘生了耿虎以后就跟没事人似的,说什么也怀不上了,无论老耿头怎么侍弄,婆娘的肚子就是没有反应,这让老耿头十分沮丧。他常常看着天说:这就是命啊,哪辈子作孽了,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呀。

    耿虎二十岁的时候,靠山村闹胡子,用不了几天就有胡子进村里抢东西。先是家家户户的粮食,实在找不到粮食,就抓些猪鸡猫狗之类的东西,凡事能吃能用的东西,胡子们都不放过。胡子过后,整个靠山村人心慌慌,鸡犬不宁。有的村民家被抢的一无所有了,只好举家逃荒要饭去了。

    耿虎站在村口,看着渐渐远去的胡子,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牙齿紧紧地咬着。恨不得追上去把他们抢去的东西抢回来。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在他心里,一是胡子人多,再就是他们手里有枪。如果自己也有枪的话,他绝不会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把家里的粮食抢去。想到此,他突然想起爷爷不是留下一支枪吗?他看见过,爹曾经拿出来用过一次。那是那年村里闹狼,爹拿出爷爷那把枪,打死了一只狼。从那以后,靠山村消停了好长时间。爷爷的那把枪也让爹放在炕梢,用炕席盖上,再没有拿出来过。

    耿虎转身跑回家里,进屋就在炕梢翻起来。老耿头看见耿虎从外面跑回来,也跟着进屋,看见耿虎在炕梢翻东西,就问:“你干什么?”耿虎不说话,继续翻着。老耿头上前一把拉开他说:“你要干什么?你找什么?”耿虎被爹拽到一边,他踉跄了一下愤愤地说:“找枪,爹,我爷爷留下的那支枪呢?”老耿头松开耿虎,用眼睛盯着耿虎说:“你找枪干什么?”耿虎看着爹,“呼呼”地喘着粗气。他扭动了一下刚刚被爹拽得变了形的衣服说:“胡子也太欺负人了,咱们一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食,凭什么说抢就抢去啦,还让不让咱们活了。”老耿头整理了一下炕梢,又把被耿虎翻得有些乱的炕席重新铺好才说:“你一个孩子家的,管的了那么多吗?那些大人都不敢管,何况你一个孩子。这些事不是你能管的了的,要知道,胡子是没有人性的,搞不好他们也会杀人的,没看见他们手里都有枪吗?”耿虎鼓着脸说:“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枪,他们才敢来抢咱们,要是咱们手里也有枪,你看他们还敢不敢?”老耿头仔细看看耿虎,又看看刚刚整理好的炕梢说:“你一个人有枪有什么用,你没看见,他们有多少人?再说了,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就你一个人?我可告诉你,你别动那把抢的心思。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在咱们家后院挖了一个地窖,就是防着胡子的,明天好好收拾一下,把剩下的粮食藏在那里,免得再让胡子抢去。”

    耿虎不说话,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着。他知道这是爹为自己担心,可是,越是这样,胡子就越猖獗,越是以为没有人敢惹他们,他们就越是胆大妄为。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说让他们抢去就抢去了,村民还怎么活?他亲眼看见村东头老周家全家逃荒要饭的场景,这让耿虎接受不了。在他心里,他必须有枪,有枪就什么都不怕了,别说是胡子,就是狼他也不怕。

    老耿头看着耿虎的举动,心里有些害怕。他不是害怕别的,他是害怕耿虎真的把枪拿出来,会惹出什么事来。就耿虎的性格,一旦手里有枪了,说不定真的敢和胡子对着干,那样的话,将是多么危险啊。他不想让耿虎担那个风险,他知道那些胡子,他打听过,那些胡子是从大庙过来的,凶狠着呢。本来鲁北县城的胡子就和大庙的胡子有矛盾,这种时候要是耿虎出面,后果不堪设想。

    老耿头不想让耿虎掺合到这里面去,他知道一旦掺合进去,对耿家、对耿虎都是非常不利的。特别是耿家,情况特殊,两代单传。到了耿虎这辈子还是耿虎一个。他不想让耿虎出现任何危险,他也不能让耿虎出现任何危险。耿虎是耿家唯一的希望,他不想让耿家在自己这辈子绝了后,一旦那样的话,他对不起耿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死去的爹。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告诉老耿头,耿家人丁不旺,耿家就指着你了。可是,老耿头没有想到,到了自己这辈子,还是让老爷子失望了。老耿头清楚地记得,老爷子死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每当老耿头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十分难受,他始终觉得是自己无能,没能让老爷子死的安心,对不起老爷子。所以,在耿虎的身上,老耿头寄予耿虎的希望,远远超过老爷子对于他的希望。他觉得,在耿虎身上,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耿虎是耿家唯一的希望,也是耿家能否接续下去的关键人物,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老耿头自己想着,不自觉地按了一下炕席。

    耿虎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又看看爹认真地整理着炕席,他知道,这样拿枪肯定是不行了。就爹的样子,这种时候,爹是绝对不会把枪给他的。他也知道爹的心思,他不止一次地听爹和娘说过,耿家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单传了呢,难道这是耿家哪辈子做了坏事,得罪了老天爷,老天爷开始惩罚耿家了?每次听到这些,耿虎就听见爹不停地叹息,接着就是不停地抽烟,呛人的旱烟味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屋子,然后传来爹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

    耿虎心里明白,爹这是为自己担心,更是为耿家担忧,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危险。他也知道,自己在耿家位置的重要,爹和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可以说,自己是耿家能否繁衍下去的唯一希望。耿家的传宗接代,耿家的光宗耀祖,都将取决于自己,这是爹希望的,也是爹担心的。可是,面对那些胡子,耿虎实在看不下去。他听爷爷说过胡子的故事,他也听爹讲过胡子的故事,在他的记忆中,那些人都是出手不凡吗,身怀绝技,行侠仗义的好汉。可是,今天自己真的遇上了胡子,他才真正感觉到这些胡子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和爷爷讲的那些绿林好汉截然不同,这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遭人痛恨的土匪。

    耿虎想着,转身出去。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娘进屋,看着老耿头整理炕席就问:“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还把炕席掀起来了?”老耿头看了婆娘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整理好炕席,又仔细地看看才直起腰来说:“把被子跺在这里,没事的时候看着点,别让别人乱翻。”婆娘稀里糊涂地答应着,随后上炕把被子挪到炕梢。

    第二天,老耿头领着耿虎悄悄地在后院收拾地窖。地窖很宽绰,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挖的。用过几次,也是那几年闹胡子的时候,老爷子就把那些粮食放在地窖里。可是,地窖比较潮湿,时间久了,放进去的粮食就会发霉,所以,一旦村子里消停了,老爷子就把粮食倒腾出来,放在院子里晒晒。听到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把粮食藏进地窖,虽说费点事,但是躲过好几次胡子。保住了粮食,就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老爷子常说:“那些胡子也是人,也怕死。楞的怕横的,横的害怕不要命的。要不然你就别惹他,远远地躲着他们。要不然就狠点,把他们的威风打下去,他们也是捡软柿子捏。”

    老耿头不想惹事,他不想惹那些胡子,那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就耿家的情况,老耿头不想惹他们。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认命了。在老耿头心里就一点,破财免灾,只要是别伤到我们耿家人就行,尤其是耿虎。为了耿虎,让他做什么都行,哪怕让他去死,他都会毫不含糊。

    收拾完地窖,耿虎喝了几口水,又洗洗身上的土,站在那里喘了一会儿,然后跟老耿头说:“爹,把粮食放进地窖吧。”老耿头也拍拍身上的土,看看刚刚挖出来的那些土说:“那些土放在那里不行,一会儿把土和成泥垛在墙上,免得让人看出来。”耿虎看看那些刚刚挖出来的土,又看看爹就说:“挖出来的土放得离地窖已经很远了,还怕什么?”老耿头看看耿虎说:“干什么事都得多长个心眼儿,平白无故地在大门口多出来一堆土,谁看了都会多问一嘴,要是让胡子看见,不问土的来由才怪呢。不要以为胡子就是抢东西,他们精着呢,他们也知道,这些年来,村民知道防着他们了,什么招都有,你家门口堆着一大堆新土,他们不怀疑才怪呢。所以,和成泥垛在墙上,他们就不会多想了。”

    耿虎长出了一口气又点点头。他很佩服爹想得周到,他也很佩服爹对付胡子的办法。要不是爹把粮食分成几份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也许那些粮食就被胡子一锅端了。不过,耿虎心里还是不服,就这样东躲西藏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越是这样,胡子就越是以为你怕他,就越是胆大妄为。爷爷不是说过吗,胡子也捡软柿子捏,你要是比他还厉害,看他们还敢不敢来抢。耿虎自己想着,拿起水桶提水和泥。和好泥以后,又用四股叉拌上些穰秸,然后把泥垛在墙上。

    老耿头看着耿虎垛墙,自己站在一旁抽烟。看着耿虎把所有的泥都垛在墙上了,才满意地点点头。耿虎收拾完家什,又用水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完水,他跟老耿头说:“爹,把那些粮食放进地窖吧。”老耿头在墙头上磕了几下烟袋说:“先不用,胡子刚刚抢完东西,不会马上再来,过几天再放,顺便也晾晾地窖,免得粮食受潮。”耿虎点头,把干活的家什放在一个角落里,又拍拍身上的土才进屋。

    耿虎进屋用眼睛在炕上瞄了一下,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然后又到刚刚收拾好的地窖那里看看。地窖有三米深,两米宽,根据自己家的情况确定地窖的长度。想多放些东西就长一些,否则的话就可以小一些。耿虎家的地窖足有六米长。他认真地看着,心里不免佩服起爷爷来。地窖上面用很粗的檩子棚起来,只留一个进出口,里面放上一把梯子,用上好的木板做一个盖子,用的时候把盖子盖上,然后用大泥掺上穰秸厚厚地抹上几遍,待棚顶干了的时候,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干土做伪装,外人是不会看出来的。正因为这个地窖,爷爷那时候,躲过好几次胡子的抢劫。

    耿虎看着,心里想着。说实在的,收拾了一天的地窖,他的心思还是没在地窖上。一边干活,一边想着爷爷留下的那把枪。有时他就想,爷爷有枪,凭什么就让胡子给抢了?留着那把枪干什么,要是自己有枪,“哼”。耿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天空好像越来越高。眼瞅着该种地了,可是,老天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大地像是被炒过了一样干燥。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地上就泛起一股尘土,打着旋飘向远方。村口的树木已经泛绿,树上不时有鸟落下,“叽叽喳喳”地叫上一会儿,又“呼”地一声飞走了。在一棵枯死的树桩上,一只猫头鹰落在上面,瞪着眼睛四处望着,像是在寻找猎物,几只飞鸟快速地躲开了。

    老耿头的家就在村口的那棵枯树旁,所有来往靠山村的人都要经过他们家才能进到村里。所以,村里来什么人,或者村里什么人出村,耿家都能看见,这也是靠山村人为什么都爱去耿家的缘故。耿虎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几天以前垛的墙,泥已经干了,结实地粘在原来的墙上。耿虎用手掰了一下,土很硬,只掰下一块土渣,土渣上还带着些穰秸,看上去有些扎人。

    太阳快要落山了,老耿头去县城还没有回来,婆娘早已做好了饭,站在门口用手遮挡着太阳的余光向远处望着。耿虎在地窖上转了几圈,看看地窖伪装得看不出来破绽,又在地窖的顶上蹦了几下才来到大门口。娘还站在门口向远处望着,耿虎站在娘身边,也不时地望着。一会儿,耿虎又站在墙头上,似乎看的更远些。娘看着耿虎说:“快下来,别摔着。”耿虎笑笑说:“娘,没事儿,这才多高啊,有一天我一定要站在双乳山上,多气派。”说完自己大笑起来。娘看着耿虎,似乎有些不解,但是,看到耿虎自豪的样子,娘也跟着笑笑说:“快下来吧,等你爹回来就吃饭。”耿虎没有下来,而是自己在墙头上来回地走着。尽管墙头不宽,可是耿虎走在上面还是轻松自如,耿虎走过,墙头上便掉下来一层土渣。

    西边开始变成红色,家家的牛羊在主人的驱赶下,陆陆续续回到自家的圈里,随着主人的几声吆喝,就听见一声关门声,羊圈门子被一个铁钎子插上了。喧嚣了一天的靠山村慢慢被家家的炊烟取代了。

    耿虎还站在墙上向爹回来的方向望着,娘在地上慢慢地走动着,看得出来,娘有些着急。过了一会儿,娘问耿虎:“还没回来?”耿虎又看看说:“没有。”娘很失望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天都要黑了。”说完又看看耿虎。耿虎像没事儿人似地在墙头上来回地走着,有时也向那条小路看看。就在耿虎玩儿的高兴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看见一群骑马人挥舞着鞭子呼喊着乡村里涌来。马队后面涌起一股尘土,尘土跟着马队向村里冲来。耿虎定眼看了一会儿,转身从墙上跳下来跟娘说:“娘,不好,胡子来了,快进屋。”娘似乎没听懂,还站在那里看着。耿虎又大声地说:“娘,快进屋,胡子来了。”娘这才如梦初醒地答应一声,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跑去。

    耿虎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确定真是胡子。他迅速冲进屋里,把被垛掀到一边,接着就掀起炕席,在一个夹壁墙里摸到那把枪。他快速地把枪拿出来,在房梁上吊着的一个小筐里,找出火药和铁砂,还有引火器。准备完毕,他快速地冲到大门口,躲在墙边,盯着那帮胡子。

    耿虎看的没错,这真是一群胡子,上次来靠山村虽说也抢了些粮食,可是,他们总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丰厚。他们看出来了,靠山村有准备了,家家户户肯定把粮食藏起来了。没有多想,胡子们就又来了一个回马枪。这些年来,鲁北和大庙一带,都是自己的地盘,一提大庙的绺子,还没有人敢和他们争食。可是这几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支绺子,经常来到自己的地盘和自己抢食,这让他们很恼火。后来打听到了,说是来自凤凰山一代的绺子。这群胡子就想会会他们,可是去了几次凤凰山,不是被打回来就是躲在那里不出来,他们熬了几天也没有个结果,只好不了了之。可是,这件事从此就在两支胡子中结下了怨,都扬言要消灭对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好长时间,还是那样,先下手为强,谁想抢哪就抢哪,弄得村民苦不堪言。耿虎也听说过,不过,真正面对面的还是第一回。

    耿虎蹲在墙边,仔细看着那些人。那些人来到村口,放慢了脚步,然后就停在耿家不远处,看样子是在商量先抢谁家。耿虎的心“蹦蹦”地跳,他紧紧地握着那把枪,静静地观察着那些人的动静。一会儿,胡子慢慢向耿家走来,耿虎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拿着枪的手有些抖。不过,他还是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要沉住气。他相信爷爷说的话,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只要自己也有匪气,说不定就把他们镇住了。耿虎想着,看着那些人慢慢靠近,他拉开了大栓。就在那些胡子靠近大门口的时候,耿虎从地上“呼”地一下站起来,大喊一声:“谁也别动,动就打死你。”胡子从来也没见过这阵势,又看见有人拿着枪对着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耿虎又大声地说道:“识相的赶紧滚,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耿爷的枪可是没长眼。”人群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几匹马偶尔打几个响鼻。过了一会儿,人群里有些骚动,并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什么。耿虎又大喊一声:“听见没有,不然的话我就不客气了。”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双手抱拳上前一步说:“好汉,报上姓名,若有得罪,还请见谅。”耿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支吾了几声才壮着胆子说:“我乃双乳山耿虎耿大爷是也,来者是哪方绺子,也报上姓名。”人群有人交头接耳,一会儿又传来那人说话:“我们是大庙的,今天就是想到靠山村借点粮食,弟兄们也是没办法,揭不开锅了,还请耿大爷高抬贵手。”耿虎一听又是大庙的胡子,气不打一处来,刚刚抢了靠山村,又来了,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想到此,他大声说道:“你们听好了,这里是耿爷的地盘了,识相的,赶紧走,不然……”耿虎故意拉长了声音说着。那人又说道:“耿爷,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是你抢占了我们的地盘,识相的应该是你。”耿虎一听有人叫板,知道事情不好,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那好吧,不怕死的就吃我一家伙。”说着举起枪冲着他们就是一枪。枪声过后,一股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接着就听见马在叫,有人倒在地上,有人不停地喊着,随后那些人拖拉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向远处跑去。耿虎慢慢站起来,向胡子逃跑的地方望去,除了留下一股尘土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黑了,靠山村又静了下来。家家的房顶冒起了炊烟,空气中除了那股火药味,还掺杂着牛粪羊粪还有柴禾燃烧后发出的味道。耿虎站在大门口,看看胡子逃跑的方向,又看看手里那把枪,不自觉地笑了。此时,他更加认定了爷爷说的话,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只要你从心里不怕他们,在凶的土匪也怕死。耿虎拿着枪美滋滋地看着,老耿头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进院就把大门关上。当他看见耿虎正拿着枪站在院子里,似乎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看看耿虎,又看看那把枪,转身进屋。

    其实,老耿头是在那帮胡子快要进村的时候回来的,看见胡子进村,他想回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躲在一个柴禾垛后面。一开始还能看见胡子的行动,后来天慢慢黑了就只能听见他们说话。好一会儿,老耿头听见闷雷一样的一声枪响,接着就听见几声叫喊,然后胡子就跑了。看见胡子跑了,老耿头才快速地跑回来。当他看见耿虎手里拿着那把枪,他就知道,这事一定是耿虎干的。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胡子让他给镇住了,可是,谁会想到那些胡子会不会报复。耿虎可是耿家的独苗,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老耿头不愿想下去,他希望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愿胡子不再来找他的麻烦。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胡子走的第二天,几个胡子又来到耿虎的家。当时耿虎的娘正在院子外面收拾着羊粪,突然看见几个骑马人跑过来,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耿虎娘赶紧跑回院子,大声喊着耿虎。耿虎听见喊声,抄起那把枪就往外跑,胡子已经站在大门口,耿虎娘赶把大门关上。胡子在外面喊着:“有种的出来,说什么双乳山的大爷,扯他娘的蛋。我们去了双乳山,兔子那么大个人都没有,装什么大爷。出来,识相的把枪和粮食交出来,免你一死。不识相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伤了我们三爷,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的枪砂。”说着开始踹门。耿虎娘喊着耿虎:“快跑,耿虎,快跑啊。”耿虎还想开门出去,娘拼命地喊着,抡起巴掌打了耿虎一嘴巴说:“快跑,要不我就死给你看。”耿虎看看娘,又看看那把枪,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拿着那把枪从后院跑了。

    胡子几下就把大门踹开了,看见耿虎娘站在院子里,一个胡子用力一拽,耿虎娘就倒在地上。一个胡子说:“人呢?跑哪去了?”一个胡子想进屋,耿虎娘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张开双臂挡着他们不让他们进屋。胡子一把把耿虎娘推到一边,然后进屋。一会儿,胡子出来,冲着耿虎娘大声说道:“人呢?跑到哪里去了?老东西,今天找不到他,老子就拿你开刀。”耿虎娘不说话,只是愤怒地看着他们。胡子看见耿虎娘不说话,还用眼睛瞪着他们就说:“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总有一天我们大当家的要杀了他。你告诉他,识相的去磕头认罪,不识相的就等死吧。”说完,又重重地踹了耿虎娘一脚。耿虎娘痛苦地喊了几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耿虎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娘已经不行了。她挣扎着要和耿虎说句话,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耿虎咽气了。耿虎大喊了几声便“呜呜”地哭了起来。不久,耿虎就拿着枪去了双乳山,在那里占山为王,还招集了十几个弟兄,从此过上了土匪的日子。

    耿虎觉得老三一定有事,就停住话题问:“老三,我爹怎么样?还好吗?”老三看着耿虎好一会儿,接着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耿虎站起来问:“老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哭快说怎么了?”老三哭了一会儿,才哽咽着把靠山村的情况说了一遍。耿虎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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