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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芙笑逐颜开,“让他腾达!那房顶可够高的,腾达了!”
“我的乖孙啊。”老婆子拍地大哭,“包家的独根苗啊,他被人害了啊。”
她不是在说话,声调像唱的一样,听起来非常滑稽。
包老头儿浑身罗嗦着向张勆叩头,“神仙老爷,小老儿只有这一个孙子,包家只有这一根独苗,求神仙老爷饶了他这条小命,饶了他这条小命。”
这老头儿见张勆一脚把包腾达踹到对面房顶上,把张勆当神仙了。
“神仙老爷,嘻嘻。”唐梦芙听了称呼,掩口偷笑。
“芙妹妹你说我冤不冤,我这样玉树临风霞姿月韵的美男子,被他叫成神仙老爷,既叫老了,又叫俗了。”张勆不乐意。
唐梦芙笑得花枝乱颤,“叫的不对,打他!”
“好,芙妹妹说打他,那就打他。”张勆道。
诚勇伯自后快跑两步,抢在张勆前面,一脚把包老头儿踹翻在地,“瞎吵吵什么?在我闺女家门前瞎吵吵什么?”
包老头儿坐在地上,向诚勇伯陪着笑脸,“是女婿吧?前些年见过一面,我还记得女婿的模样呢,没认错。女婿啊,这房子不是说好了是俺们一家人住的么?”
包老婆子也不拍地嚎唱了,一骨碌坐起身,浑浊的双眼竟然有了丝亮光,“这是女婿没错!女婿啊,俺们被人欺负了,你可要替俺们做主啊!”
唐梦芙小声问张勆,“哎,我这外祖父这一脚是不是踢得很虚,实际上并不疼?”
张勆乌黑深邃的瞳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芙妹妹会武功么?怎看得如此之准?”
唐梦芙得意洋洋,“我不会武功,可我懂得人心啊。”
张勆微笑看着他的小姑娘,毫不掩饰欣赏喜爱之情,“芙妹妹太聪明了。外祖父确实是有意袒护包家,虚踢了一脚,看着厉害,其实力道不大。芙妹妹,他想袒护包家,咱们让他袒护不成。”
“好!”唐梦芙忙不迭的点头。
必须得阻止诚勇伯才行,要是让包家这三个人轻轻松松躲过惩罚,以后在诚勇伯府住下来,那不是给老实巴脚的外祖母添堵么?
诚勇伯夫人气得发抖,黄氏心疼的过去替她顺气,“娘,您快别生气了。您一生气,没把别人怎么着,自己先气得抖来抖去的,不值当!”
唐梦芙轻咬银牙,“坏蛋,欺负老实人!”
包氏、包家不就是欺负诚勇伯夫人老实么,明明包氏只是个妾,他们就敢拿诚勇伯当包家女婿看待了。
包腾达一开始吓得发不出声,这会儿迷瞪过来,在对面房顶上嚎啕大哭起来,“祖父,祖母,救我,快救我!”
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心疼孙子,齐声道:“女婿,快叫人把咱包家的独根苗放下来啊,阿婵她可只有这一个侄子!”
当着诚勇伯夫人、唐四爷、黄氏、张勆、唐梦芙等人的面,诚勇伯燥得满脸紫红,斥骂道:“谁是你家的女婿?伯爷我娶左氏为妻,我是左家二老的女婿!”
包老头儿不大精明,迷糊着一张脸,“上回你回乡探亲,俺们叫你女婿,你也没说啥啊。”
包老婆子哭嚎,“你个没良心的,我闺女嫁给你这些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哪样对不起你了?你娶了我闺女就是我女婿,我还说不得你是女婿了?”
诚勇伯气得干瞪眼。
张勆笑道:“外祖父,看我的。”
一脚踹出,包老婆子凌空而起,双臂拼命划拉,死命乱叫唤,叫着叫着就落到对面屋顶上了。张勆紧接着又是一脚,包老头儿这窝囊废好像一下子会飞了,在空中飘来荡去,和他的老婆、孙子团聚去了。
张勆踹人一向讲究队形,包腾达摔在最中间,包老头儿和包老婆子一人在最左,一人在最右,房顶上各有一个小圆柱,两人牢牢抱住,拼命嚎叫。
“踹的好!”崔青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一幕瞧得他热血沸腾,两眼放光。
“踹的好!”崔青云的这帮豪奴跟着叫唤。
“你看人张大将军踹的多整齐,一个在正中间,另两个分别在两边,你要是有本事上去拿尺子量,你量出来那都是一模一样的,分毫不错。”崔青云晃着他的扇子,充内行,指指点点。
“那必须是一模一样,一寸也不错!”豪奴们赶紧拍马屁。
崔青云在这儿激动兴奋的看热闹,躲在暗外偷窥的黄三丫越看越不对劲,“清儿你看,张勆怎么把唐家的穷亲戚全踹房顶上了?你外祖父怎么也出来了?”
秦秀清今天不得志,无精打采的,连唐家的热闹也懒得看,“我也不知道呀。”
包老婆子拍着房顶上的瓦,唱得有腔有调,“女婿打丈人丈母了啊,女婿抢丈人丈母的房子了啊,这房子是我包家的啊……”
黄三丫惊得要蹦起来,头磕在车厢顶,疼得她呲牙咧嘴。
这,这难道不是唐家的穷亲戚,是包家的人?是了,包家现在没别人,就剩下老头儿老婆子,还有包家唯一的男丁包腾达。
黄三丫疼的要命,吸着气,拧着眉,“这三个是包家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秦秀清这才勉强看了两眼,皱眉道:“这三个人又丑又土,我可不要这样的亲戚,秦秀明秦秀莹她们能笑话死我!”黄三丫烦恼,“不是你不想要这样的亲戚,他们便不是你的亲戚了。你不要他们,那你要不要你外祖母?唉,你外祖母一向精明,这回是怎么了,怎会让包家的人到这儿来闹事?房契都归黄大丫了,就算到
这儿死闹腾,到嘴的肥肉黄大丫还能吐出来不成?”
秦秀清道:“外祖母不知道他们要来吧?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逃难途中失了音讯么?”
黄三丫这才想起来了,“对,宁王一造反,什么都乱套了。你外祖父早就没有包家的音讯,也来不及通知他们,这栋房子已经是别人的了,包家住不上了。不行,我得赶紧通知你外祖母,让她来善后。”
“善什么后?”秦秀清不懂,“不就是在唐家门前闹了会儿么?赶走就是了,还能怎地?”
黄三丫恨得捶车厢,“要是没有唐梦芙这个小丫头,或许赶走就行。有这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在,她不定生出什么坏主意呢!快叫你外祖母来,要不然包家的人没准儿会被送到衙门关起来。”
“凭什么啊,闹闹事就要把人关起来了?”秦秀清不服气的叫道。黄三丫没好气,“凭什么?就凭你外祖父是伯爷,包家的人是平头老百姓!清儿你别忘了,张勆张大将军也在,他是唐家女婿,定是帮着唐家的。以他的手段,若是要把包家的人送到牢里,你以为困难么?
”
提到张勆,秦秀清伤心了,“唐梦芙何德何能,张大将军竟要娶她,我不比唐梦芙强多了?”
黄三丫顾不上秦秀清这些小心思,命车夫赶车去诚勇伯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黄三丫吩咐得太急,车夫一慌,这车子就赶得太快了,经过街角时险些撞到了人。
“长眼睛了没有?会不会赶车?”崔青云的那帮豪奴不干了。
黄三丫和秦秀清战战兢兢的掀开车帘看出去,见崔青云的奴仆们乱吵吵,崔青云却没往这边看,踮起脚尖往唐家门前瞅,也不知唐家门前有什么好看的。
“崔公子,我从我姨母家里出来,走得太急了些,险些撞到你,真是抱歉。”秦秀清声音里仿佛含着水意。
崔青云伸长脖子往唐家看,没理她。
秦秀清低头想了想,柔声道:“张大将军是我表姐夫。崔公子,请你看在张大将军的面子上,原谅我这小女子吧。”
“你说什么,张大将军是你表姐夫?”崔青云登时精神百倍,颠儿颠儿的冲秦秀清跑过来了,“你真和张大将军是亲戚?”
“是,真是亲戚。”秦秀清柔媚点头。
崔青云乐了,大方的挥挥手,“走吧走吧,没事了。莫说你是险些撞到人,就是真撞到了哪个奴才,那也没事,谁让你是张大将军的亲戚呢?”
“没事没事,真撞着人也没事。”崔青云那帮没出息的奴仆都换了幅嘴脸。秦秀清并不想立即就走,还想和崔青云多说几句话,“崔公子,我是秦家的十二姑娘……”她正要介绍下她自己,谁知崔青云那帮奴仆瞎献殷勤,十几个人一窝蜂的过来给她推车,硬是把她的车给推动了,推
走了。
这帮人和张勆打架是不行的,给秦秀清推车却还可以。
马受惊跑起来了,马车向街角疾驰。
秦秀清着急,“别,我话还没说完……”受了惊的马哪里理她?她越叫,马跑得越快,离崔青云越远。
秦秀清错过了一个和太后唯一娘家侄子、天下第一纨绔崔青云套近乎的机会,懊恼不已。
张勆道:“外祖父,这几个人冒认官亲,包藏祸心,不如送到官府,好生惩治。”
诚勇伯犹豫,“包家老头儿是个糊涂人,老婆子泼辣不讲理,说到底不过是无知小人。训斥几句也就是了,若说送到官府治罪,那倒不至于。”黄氏气呼呼的,“怎么不至于了?就凭他们到处嚷嚷你是包家女婿,就该好好罚!爹,你倒是告诉我,你是包家女婿,我是包家什么人?要不要我把包老头儿包老婆子请下来,唤他们一声外祖父外祖母啊?
”
“敢!我还没死呢。”诚勇伯夫人喘粗气。
诚勇伯焦头烂额,“打一顿骂一顿都行,送官就免了吧?”
唐四爷道:“岳父,岳母都气成这样了,哪怕只是为了安慰岳母,您也应该答应她吧?您又何必心慈手软,为了对包家人仁慈,让岳母生闲气?”
唐梦芙道:“外祖母,爹,娘,你们都不明白外祖父的心思。外祖父不是不恨包家人,也不是不想惩治包家人,他是怕惩治了包家人,伤了他最宠爱的小儿子的脸面啊。”包氏育有两女一子,女儿黄二丫、黄三丫,儿子黄钰。黄钰是诚勇伯人到中年才得的小儿子,比唐梦龙还小着一岁,今年十六,诚勇伯在三个儿子当中最疼黄钰这个幼子,惩治包老头儿包老婆子是小事,
伤到了黄钰的颜面,那就是大事了。
“原来如此。小儿子最要紧,结发妻子生气伤心随她去。”黄氏恍然大悟。
“岳父,岳母的脸面、您的脸面难道不比黄钰要紧些?”唐四爷劝说。
唐梦芙和张勆小声商量了两句,张勆让人到顺天府叫人去了。
唐梦芙招呼着众人,“外祖母,您快别气了,咱们回家歇着,不回诚勇伯府了。外祖父宠妾灭妻,心里只有包氏和包氏生的小儿子,外祖母以后在我家常住,不回伯府受那个窝囊气。”
“对,我不回去了。我有闺女,有姑爷,有外孙子外孙女,我又不是没依没靠,只能回你家。”诚勇伯夫人再老实也是有脾气的,这时也发起狠。
诚勇伯冷汗直流,“福儿,好孩子,宠妾灭妻这个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唐梦芙道:“我知道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落到有心人手里就能做大文章。外祖父是精明人,明知宠妾灭妻后果严重,为什么还要袒护包家?”
张勆扶住诚勇伯夫人,“外祖母,我生平最恨的便是宠妾灭妻、以妾为妻这种有乖伦常之事。您以后不回伯府,跟着我住吧,我奉养您一辈子。”
“这可不行。”诚勇伯急得不行了,“阿勆,你不能这样!”
真让张勆把诚勇伯夫接走,或是诚勇伯夫人留在成贤街长住,那他这个人可就丢大了,他的家务事成了笑话。
张勆稳如泰山,“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外祖父,您敢宠妾灭妻,我就敢把外祖母接走。”
唐四爷、黄氏、唐梦芙等人静静看着诚勇伯。
诚勇伯挥汗如雨,“好,送官!冒认官亲,包藏祸心,乱闯私宅,毁人名誉,应该送官!”
“外祖父英明!”唐梦芙冲诚勇伯伸出大拇指。
诚勇伯气哼哼的瞪了唐梦芙一眼,“福儿,别以为外祖父不知道,今天这事全是你的意思。”
“那我的意思对不对呀?”唐梦芙笑咪咪。
“对,对。”诚勇伯无奈点头。
唐梦芙笑的得意又开心。
“福儿,你可真会给人安罪名。”诚勇伯抱怨。
唐梦芙嘻嘻笑,“我祖父生前教过我的,给坏人安上合适的罪名,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不是苛刻,而是功德。惩恶即是扬善。外祖父,我可不是跟您为难,我在积功德呢。”
“调皮丫头。”诚勇伯又是气,又是笑,又是无奈。
他算是拿这个小外孙女没办法了。
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和包腾达三人在房顶上嚎叫许久,顺天府来了人,架梯子把人弄下来之后,麻利的给捆上了,“乱闯私宅,败坏士人名誉,冒认官亲,心怀叵测,带回顺天府关押审问!”
“我没乱闯私宅,这房子真是我姑父给我的……”包腾达竭力辩解。
“女婿啊……”包老婆子冲着诚勇伯哭叫。
诚勇伯脸通红,“快把这人嘴堵上。”跟她丢不起这个人了,说过多少遍了还不明白,还在这儿叫女婿呢。
顺天府的人把包家三口人捆好堵好,就要带走了。诚勇伯夫人到了这会儿,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