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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氏浑身颤抖,看着诚勇伯的眼神像看着厉鬼似的,“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诚勇伯目光炯炯向包氏逼近,“你这些天做的事我又哪样不知道了?从你到官府交赎罪银,到你接包家人出来,到你买这房子,我每一件都知道!”
包氏半张着嘴,发出一声恐惧的、嘶哑的惊叫,“你监视我!”
诚勇伯冷笑,“我就是让人监视你怎么了?呵呵,幸亏我让人暗中跟着你、监视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阔的很,比伯爷我还有钱呢!”包氏这个小妾竟然比他这伯爷还有钱,诚勇伯心里这个气就别提了,三步两步上前,双手揪住包氏的头发喝问:“说,这些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老子虽美其名曰诚勇伯,其实手里一直不宽裕,这些年了想
给亲闺女补个嫁妆钱都一直不凑手。你一个小妾,哪来的这么多真金白银?”诚勇伯心里有气,手下不知不觉就用了力气。他是男人,又是武将,哪是包氏这种柔弱女子所能抵御的?包氏头发被拉扯得生疼,感觉头发好像都要被诚勇伯拽掉似的,恐惧之极,身子抽搐,“伯爷先放开
我,听我好好说……”
“少废话,说!”诚勇伯暴怒,愈发用力,硬生生从包氏头上扯下两绺头发。
包氏疼得眼冒金星,眼泪鼻涕一起流,“伯爷饶命,我说,我全说……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是我几十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诚勇伯大怒,一手扯着包氏的头发,一手托起包氏的脸颊,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我是宠你,可我给过你零用钱,给过你衣裳首饰,绝对没给过你这么多的现银!两万多现银,老子自
己都没有!”
“真的,真的是积攒的……”包氏战战兢兢,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诚勇伯今天如天降神兵般蓦然出现,又前所未有的这么凶,包氏胆子都吓细了。
“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诚勇伯咪起眼睛,眼神冷酷。
包氏不寒而栗,经受不住诚勇伯锐利的目光,两条腿不住打颤,声音虚弱飘忽,“真的是攒下来的呀。”
诚勇伯抬抬手,有家丁送过来一条皮鞭。
这皮鞭乌黑发亮,上面隐隐有血迹,也不知曾经鞭打过多少人,不知把多少人抽得血迹斑斑。
诚勇伯眼中冒火,“老子打到你说实话!”抡起鞭子,风声呼呼,重重抽在包氏背上,包氏巨痛入心,惨叫一声,趴到了地上。诚勇伯和诚勇伯夫人还真是夫妻。诚勇伯夫人是几十年来从没打过男人,自从出手揍了诚勇伯,诚勇伯夫人便觉得空前未有的爽快,一旦出手就停不下来了。诚勇伯是几十年来没打过女人,对包氏挥出第
一鞭之后也是收不住手,一记一记沉闷的、听声音就吓破人胆的鞭子狠狠抽在包氏身上,鞭鞭见血。包氏从前没被打过,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护住头脸,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脸上也被抽了两下,是吓人的青紫、黑紫。她魂飞魄散,跪爬过去抱住诚勇伯的大腿,“伯爷,我说实话!我是从家用里偷的钱,我
偷了几十年的钱!”
诚勇伯托起她的脸,眼神残酷,“家用才有多少,你能偷出来这么多?”
包氏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上露出怯弱的讨饶的神情,“积少成多嘛,其实是能攒下钱的。我,我还拿出去放钱,这些年来利滚利的,数目便大了。”
“你拿到哪里放钱?”诚勇伯心里咯登一下。
包氏犹豫了下,“就是一个地下钱庄,老板给的利钱高,我便放过去了。”
“多高?”诚勇伯磨着牙。
“五分利。”包氏瑟瑟缩缩。诚勇伯血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失控大吼,“我朝律例,私人放债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超过即为高利贷。你知不知道官员家眷若放高利贷重利盘剥小民,是多严重的罪?你不光从家里偷钱,还往外放
高利贷,你是想害死我、害死全家不成?”
诚勇伯生气极了,这一番简直是狮子吼,如雷霆一般,震得包氏耳朵都要聋了。
“没,我没想害伯爷,没想害全家……”包氏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拼命想为自己辩解。
“你往外放了多少钱?”诚勇伯揪住包氏的头发逼问,“你总共有多少钱?老老实实交待了,我还当你是自己人。若敢隐瞒半句,将来被我发现实情,看你还能不能保住这条贱命!”包氏身上被鞭子抽得生疼,头皮又被抓得生疼,哭都哭不出来了,简直生无可恋。这些钱是她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本来是打死也不说的,但这些伤疼在谁身上谁知道滋味,包氏虽爱钱,但更惜命,被诚
勇伯目光灼灼的盯着,不敢再隐瞒,“还有三万多两本钱没收回来呢。另外我还有八千两银票,是存着应急用的。”诚勇伯咬碎钢牙,“赎罪、买房子两万五,高利贷三万多,你还有八千两,这么算下来你总共有六七万两银子!你比伯爷我阔气多了!”想到自己宠了包氏多年,信了包氏多年,到头来到是这么个结果,气
得恨不得把包氏杀了。
“伯爷,我这些钱也没敢乱花,全是给钰儿存着的啊。”包氏把底儿全交了,心里一松,又会哭了,不停的掉眼泪。
“呸!我又不止钰儿一个儿子,你把钱偷出来给钰儿了,大郎二郎怎么办?”诚勇伯怒。
包氏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和惊诧,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绝望之情。完了,以前只要在诚勇伯面前提到黄钰,诚勇伯便会很好说话了,今天他却惦记起黄铎、黄钧兄弟俩了?
“钰儿打小便娇生惯养的,和他两个哥哥不一样。伯爷,咱们得照顾着他啊。”包氏细细碎碎的哭。
诚勇伯又“呸”了一声,“呸!大郎二郎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钰儿难道不是?难道钰儿要过好日子,就得指望着你替他偷钱、放高利贷不成?我好好的儿子生生被你给教坏了、养废了!”
诚勇伯义正辞严的责骂着包氏,好像黄钰是包氏一个人生的、一个人养的似的。这一瞬间,诚勇伯全然忘记了,他一样也是娇惯溺爱偏向黄钰这个小儿子的。包氏浑身都是疼的,却顾不上治伤抹药,撒娇的靠在诚勇伯大腿上,“伯爷,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伯爷,这房子买也买了,又不能退回去,再者说了,房契
上写的是钰儿的名字,也算咱们给钰儿留了一份产业,这是件好事啊。这房子既然买了,空着也不好,不如暂时借给我爹娘住,一则全了亲戚的情意,二则也有体己人替钰儿看家了,你说好不好?”
诚勇伯听到“全了亲戚情意”这样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黑起一张脸,“谁和包家是亲戚?伯爷我纳个妾,便要多家亲戚来往不成?”
包氏脸上仿佛开了染房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
这么多年了,诚勇伯还是头回跟她说这样的话。想当年诚勇伯夫人带着孩子在老家服侍公婆,她和诚勇伯住在京城,诚勇伯月月领了俸禄交给她,由她支配,她简直就是家里的主母一样,哪受过这个?
包氏心里暗暗埋怨诚勇伯无情。年轻时对她好,现在她人老珠黄了,诚勇伯就不稀罕她了,做错些许小事便开始打她骂她了,连她的爹娘也不想养了。
“伯爷,他们总归是我的亲爹娘,钰儿的亲外祖父外祖母,难道你真的忍心不管他们么?”包氏垂泪。
诚勇伯沉吟片刻,伸出粗糙的手指替包氏理着披到脸上的散乱头发。
包氏心中一喜,语气柔媚的叫了声“伯爷”,拉过诚勇伯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擦,满目深情。
诚勇伯手指绞着包氏的头发,神情有些奇怪,“这么说来,你还挺孝顺?”
“我自然是个孝女。”包氏不知道诚勇伯有什么用意,忙温柔说道。
诚勇伯神情更加古怪,“好,伯爷我成全你这一片孝心。”
包氏便欢喜了,柔声向诚勇伯道谢,“这全是伯爷的恩典。”
诚勇伯笑了笑,放开了她,“你把高利贷的凭证给我。我先去取回高利贷。一两银子也不许拉下。”包氏心疼钱,但她已经承认了,赖不了帐,只好随诚勇伯回了伯府,将高利贷的凭证取出来给了诚勇伯。诚勇伯当天便差心腹去取,包氏忙道:“日子还没到呢。今天去取,利钱便少了。”诚勇伯可不管这
个,宁可不要利息,也要赶紧把钱取回来。
包氏另外存的八千两银票也被诚勇伯拿走了。
积攒了多年的家底一下子全被掏空了,包氏觉得就像有人拿刀割她的肉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包氏觉得她很冤枉。她的钱真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最开始诚勇伯俸禄不高,想存钱下来并不容易。后来诚勇伯有钱了,包氏弄钱就方便多了,名义上是大儿媳妇胡氏管家,但胡氏从乡下老家来的,人又
不精明,简直被包氏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诚勇伯府的规矩全是包氏定下来的,哪有油水哪没油水她清楚得很,捞了不少钱。
辛辛苦苦几十年弄来的钱,一下子全被诚勇伯给没收了。
包氏实在是太心疼了,心一滴滴往下滴血。
诚勇伯出门不知办了什么事回来,吩咐人套车。
包氏满怀憧憬,“是去接我爹娘么?”想到钱虽没了,但总算可以和父母团聚,心中略安慰了些。
诚勇伯笑道:“是送你和你爹娘团聚。”挥挥手,四个健壮婆子进来了,向诚勇伯行了礼,便过来拖包氏,“姨娘快跟奴婢们走吧。”
包氏魂飞天外,叫道:“伯爷,你让我去哪?”
诚勇伯喝道:“你不是要做孝女么?伯爷成全你,让你亲自照顾你爹娘!”命令婆子们道:“把她送走。和包家那三个人都送到小黑庄,以后她就在小黑庄照顾她爹她娘了。”
“不,我不去!”包氏拼命挣扎,“我不去!我要服侍伯爷,要照顾钰儿,这儿才是我的家!”
“不孝顺你爹你娘了?”诚勇伯讽刺的看着她。
包氏大眼睛中全是绝望和恐惧,放声哭道:“我自然是要孝顺我爹我娘的。可我更离不开伯爷,离不开钰儿啊。”
诚勇伯苦笑着闭上眼睛。
福儿啊福儿,你这个小丫头也太聪明了,太有先见之明了,包氏从头到尾的反应你都算到了,一点儿没算错!果真如你所说,包氏嘴上说孝顺,真让她朝夕服侍她父母,能把她吓死。“你去吧。”诚勇伯疲惫的挥挥手,“你那爹娘侄子惯会胡说八道,若留在城里,不知要给黄家惹来多少是非。你到小黑庄住着,给你爹娘侄子讲讲道理,如果你娘家人通情达理了,知道该怎么和诚勇伯府打
交道了,也不是不能再接你回来。”
包氏又是哭泣又是求饶,可诚勇伯这回早有准备,铁了心要罚包氏,最后包氏还是被四个婆子给拖出去了。
包氏,还有她的爹娘、侄子,被一起送走了。
黄钰当值回来,知道包氏被送走了,大惊失色,找到诚勇伯苦苦哀求,声泪俱下,为包氏求情。
黄钰打的也是孝顺的旗号,口口声声说他孝顺包氏,孝顺自己亲生的娘。
诚勇伯目光沉沉注视着他,“钰儿,你想让她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愿意去边关替你大哥回来,我立即将包家人全部接回城。”
“边,边关?”黄钰结结巴巴。去边关?如果说在宫里做侍卫是美差,那守卫边关可就是苦役了。他为什么放着美差不要,跑到边关去浪费大好年华?黄铎现在山海关,山海关这两年没断过打仗,去年黄铎还负了伤。他若是换到山海关
,真有敌来犯,不得真刀真枪上阵上杀啊?吓人,想想就腿软。
“敢不敢去?”诚勇伯一直盯着黄钰。
黄钰年轻俊俏的脸上汗珠不停滚落,“爹,我……我不是不想去边关……我是想,我是想勤习武功,等我功夫略好些了,再到边关为国效力……”
诚勇伯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
黄钰太没有担当了。口口声声说孝顺,真要让他为他亲娘做出点儿牺牲,他却推三阻四的不肯。
“你姨娘在小黑庄陪她爹娘,教她侄子,有没有什么不好?”诚勇伯问。
“没,没有。”黄钰干巴巴的道。
诚勇伯愈加失望,挥挥手,让黄钰出去了。
夜深人静,诚勇伯独自坐在灯下,越想越下气。
宠信的小妾偷钱、放高利贷,宠爱的小儿子没有一点儿血性,没有一点儿担当,就知道贪恋京城的声色犬马富贵安逸。包氏、黄钰这对母子,今天真是让他失望到家了。
夫人还在生气,还不肯跟他重归于好。唉,老了老了,他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