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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胜男一鼓作气冲进餐厅,一眼就看见正和林师傅缠斗着路晋。
一时之间顾胜男脑中掠过无数问号,周围人都是怎么回事?竟然不上前去阻止林师傅,而全都站得远远围观?就算对裁员而不满,林师傅也该对着程总砍才对,可程总现人哪儿去了?丢下自己客人自个儿跑了?
这个世界太冷血了!
顾胜男正义感顿时充满血槽,都来不及平复呼吸就闷头朝林师傅和路晋冲去:“林师傅你冷静点!!!!!”
一声怒喝乍响,胜男闪亮登场!林师傅原本满含感激地要对路晋跪下了,结果半路杀出个“顾咬金”,林师傅吓得手肘一往后拐,差点就把放桌上刀碰掉地。
眼疾手林师傅赶紧去按住刀柄,免得刀真从桌上掉下来而伤到别人,可他没想到,顾胜男瞅见了他动作,下一秒就要来抢他手里刀,一边抢一边振振有词:“林师傅,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
“顾主厨你听我……”
林师傅刚说了半句就被顾胜男强硬地打断:“你先把刀放下!”
林师傅委屈极了:我也想放下刀啊!是你抓着我手不放,害我不得不也抓着刀不放啊!
这个女人俨然一副沉浸自己是救世主幻想之中,路晋连插话空档都找不到,眼看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路晋只好也学这女人用暴力解决问题了,一把把她揽过来,离林师傅:“顾胜男,该冷静应该是你……”
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这么大,任他怎么把她扣怀里,她都一直死死按住林师傅手,甚至根本不等路晋说完,就把他一把推开:“小子你还不跑!?”
路晋足足被推开半步,正要重上前,顾胜男已经成功把林师傅手从刀柄上扯开了。
没林师傅按住刀柄,那把刀立即失去平衡,从餐桌上垂直坠落,不偏不倚地扎了顾胜男鞋尖上。
顾胜男顺着刀落地方向低头一看——
世界顿时安静了。
***
程子谦带着给林师傅买药匆忙赶回餐厅,不料自己那张餐桌上早已空无一人。林师傅当时带着把刀冲到他与客人面前,试图自残时被他阻止,终只是手心里割了浅浅一道,如今程子谦拎着一袋子药站餐桌边,疑惑地看看餐桌周边,刀也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都到哪儿去了?
林师傅、路晋、顾胜男全都呆后厨走廊上。林师傅站着,顾胜男坐着,两个伤员几乎是同时望向彼此,几乎是同时尴尬地朝对方笑笑,又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刚才……实是不好意思。”
“刚才实是不好意思。”
路晋蹲顾胜男面前,替她把鞋脱了:“你运气还不错,刀刚好扎脚拇指和食指之间,就两只脚趾侧面划破了。”
这也叫运气不错?顾胜男有苦难言,垂眸看看路晋头顶:“我就知道……”……她把运气从他“嘴”下夺回来之前,倒霉只能是她……
后厨经常会有人工作时受伤,顾胜男休息室里常备一个医药箱,如今这个医药箱就放路晋脚边,递了些止血用品给林师傅之后,便专心致志地替这个女人包扎脚趾。
顾胜男看一眼自己那被包跟粽子似、圆滚滚脚趾,忽眯起眼睛,借此藐视路晋:“你不是号称审美观很好么?怎么把我脚包这么丑?”
路晋当即拳头抵鼻尖下,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顾胜男注意林师傅还站他们旁边,似乎是无声警告顾胜男:要时刻记得要保全他光辉伟岸形象,尤其是外人面前,绝对不能数落他。
“路先生,这次实不好意思,您不仅答应了要帮我这个忙,我让您……”林师傅一时语塞,犹豫着该如何称呼顾胜男。她是路先生女朋友?不会吧,路先生明明就是一副生来就品味高端样子。
那……她是路先生亲戚?不会吧,路先生从外形象到内修为,明明就显示出一副家族基因良好样子。
那……
林师傅始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跳过这个称谓问题,直接继续道:“我让顾主厨受伤,您也没怪我。”
路晋起身,以一种顾胜男看来格外道貌岸然、既要显得平易近人又不忘彰显疏离气质眼神看向林师傅,“别这么客气,本来你们程总这次请我来,就是商量怎么和平解决这件事。还有……”路晋特鄙夷地瞥一眼顾胜男,“她受伤,纯粹是她自找,怪不了林师傅你。”
等到感激万分林师傅一离开,这个道貌岸然男人就原形毕露了,不仅不帮她穿鞋,反而把鞋往她怀里一抛:“是该说你联想力丰富,还是该说你眼神不好?林师傅当时是为了感谢我,想给我跪下,我那是扶林师傅起来,不让他跪下!你怎么会以为他要拿刀捅我?”
顾胜男白他一眼,自己弯腰试着把鞋穿上,可这男人把她那俩脚趾包那么大,4码鞋估计都装不下她现脚,顾胜男只好作罢,把鞋丢一边:“我当初把你车当做我前男友车给划了时候,你不就应该知道我眼神不太好了?”
“……”
顾胜男用没受伤那只脚踢一踢路晋:“去给我弄杯喝来,刚才为了救你,我嗓子都喊哑了。”
路晋那一双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看看她:“你命令我?”
再看看她踢他那只脚:“你还敢踢我?”
再看看他裤腿上那道被她鞋蹭上泥灰:“还是用这么脏鞋踢!!!”
他语气一句比一句阴测测,顾胜男却没被唬住,她现可是有免死金牌手——
“我是因为你才受伤,”顾胜男有样学样,挽起一副威胁口吻,“你再这样磨磨蹭蹭,我以后回家不给你做菜了啊!”
他顿时就安静了。
迟疑了片刻,路晋丢下一句“算你狠”,这就替她倒水去也。
顾胜男正坐那儿等着小路子倒水归来,一双皮鞋掷地有声地停她面前。顾胜男忘了这是不是路晋鞋,只好抬头看。
看了一眼而已,顾胜男立即恭敬地站起:“程总!”
此时此刻顾胜男正心里大大地松口气,好刚才没把程总皮鞋误认成路晋,不然她铁定会说一堆对程总大不敬话。
这个程总看似温润,但从他裁员一事上处理方式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个道貌岸然家伙,表面那么温和,心里那么狠、那么不留情面。
这样上司面前,顾胜男只得装孙子,就算一只脚受伤,也要以金鸡独立姿态恭敬地站着。
程子谦竟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亲自扶她坐下。
“我刚从服务员那里听到了你事迹。”
“事迹?”顾胜男不明所以。
程子谦笑:“听说你刚才奋不顾身地英雄救美去了。看来你很紧张他安危啊。路先生有你这么个追求者,说实话挺让人羡慕。”
顾胜男立即从他短短一句话里揪出了数个错误。
第一:怎么能叫英雄救美呢?明明是“美救英雄”!不对,某人怎么配得上英雄这一称呼,顶多是“美救龟毛”!
第二:她紧张他安危?拜托!她只是怕某人皮太厚,林师傅拿刀砍他话,会把厨房刀给弄坏。
第三个错误,也是错——
这个错误顾胜男已经不满足于内心默默否定了,而必须立即开口纠正:“我会追求他?我是眼神不好,又不是眼光不好。”
“……”
端着水杯停不远处某人受打击了。
***
程子谦仔仔细细观察她表情,她如此坚决否定,看得他不由得笑了:“那你为什么……”
打断他话,是“哗啦”一阵水声。
程子谦当即被泼了一脸水。
一旁顾胜男也没有幸免,两双眼睛同时愣怔着看过去,只见西餐部余师傅。余师傅手里拿着个铝合金盆,盆里还留着一小半带着泡沫洗碗水。
顾胜男立即跳脚而已:“余师傅你干嘛!”
说着就要让余师傅把脖子上挂着毛巾递给程子谦擦拭,余师傅却反手把毛巾一扯扔了地上,铝合金盆也“哐当”一声摔到一旁,不仅如此,还把一张纸扔了顾胜男脸上。
“我进紫荆时候你们他妈还抱着尿布!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我老伴儿等着我退休金养老,你们这些……这些狗兔崽子!”
一头雾水顾胜男看一眼余师傅扔来那张纸,一切疑惑全都明了了。这不正是行政总厨早些时候给她裁员名单么?顾胜男惊得赶紧摸口袋,裁员名单肯定是她跑去餐厅救场路上从她口袋里掉出来……
余师傅愤怒地看着她,顾胜男无法直视,只好调转视线,却正好看到站不远处大喇叭。
大喇叭其实还是个孩子,就算知道了裁员消息,也不敢和余师傅一样发泄,只能巴巴地躲那里,通红眼睛带着后一丝希望看着顾胜男。
***
顾胜男进衣室准备换衣服时,那一老一少目光还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为主厨却完全帮不到自己伙计,顾胜男万分沮丧。
有人敲门,顾胜男用力晃一晃脑袋,才稍稍消减了一下黑□绪。
她一拉开门就看到头发还滴着水程子谦。
程子谦身上比她湿多,可他似乎只擦了擦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连累了你两次,上次是害你被人泼果酱,这次是洗碗水,实是太……”
他似乎也有些沮丧,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对面前这个令所有人绝望罪魁祸首,顾胜男就算再狗腿,现也笑不出来了。
程子谦终是敛了敛眉目,递给她一张紫荆房卡:“房卡已经激活了,你去洗个澡。过后你是要请假还是要回家,给我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就行了。这是我号码——”
说着又递过来一张他名片。
顾胜男看看这两样东西,没有接,犹豫片刻之后叫了他一声:“程总……”……非得裁员不可么?没有挽救方法么?
他竟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把她手拉过去,把房卡和名片塞到她手里,说:“我想办法。你可以信任我。”
程子谦说完,礼貌地朝她颔颔首后就调头走了。
顾胜男看看他背影,又看看手里东西,听了他安慰,她加沮丧:问题关键不于她信不信任他,而是整个紫荆员工还敢不敢再信任他……
终是一咬牙,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了,顾胜男拿了换洗衣物就走,边走边给某人打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等候音,顾胜男已经琢磨好了待会儿接通后要说些什么——
路晋,你人呢?你用武之地到了,待会儿开车送我回家。”
电话竟然无人接听!?
顾胜男不解,再拨,依旧无人接听。路某人去弄杯喝而已,莫非就把他自己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