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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连载三共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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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让老同学给我动手术,我一百个不情愿!海月(三)

    本节简介当我见到“左乳caiii,建议手术。”化验报告的那一瞬间,我的魂魄如同被一个无形的魔瓶吸走一般,顿觉天旋地转。我在绝望的边缘号啕痛哭:苍天,你为什么这样绝情,我还这么年轻!

    四月二十一日上午,经过揪心的一星期等待,我再次回到峰州胸科医院,去取我的ct化验报告。那是一张印有女性乳房特征的化验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左乳caiii,建议手术!”字样,虽然我还不完全清楚“caiii”的含义,但“手术”二字已经表明我的病情到达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就在那一瞬间,我的魂魄如同被一个无形的魔瓶吸走一般,顿觉天旋地转。混沌幻觉中,我知道我需要重新回到普外科门诊去,咨询确认那个凶险病灶“caiii”的真实含义。

    还是那位中年女医生。她放开手头的病人,仔细看了一下我的检验报告,然后抬起头,将目光移至我的全身上下,那是铭刻我脑际的惋惜眼神“抓紧时间手术吧,你是乳癌三期!去找秦主任,我跟你说过,他是我们峰州最好的外科医生,祝你好运!”

    我没有再回到我的单位去,我知道,再次回到岗位的机会恐怕已经属于奇迹。生平三十三年,特别是跟蓝涛结婚后这些年来,我经历了一个没有男人在家的中国海员家庭所遭遇的那种磕磕绊绊。新婚燕尔才半个月,他便接到电报,奉命起程。身怀六甲,我需要独自一人扛着煤气罐子爬上四层楼的楼梯。油盐米面没了,我需要自己从超市买回来,然后淘米、洗菜、做饭,忙活了半天再独自一人嘴嚼品尝乏味的饭菜。头痛脑热,孩子病了,我需要自己撑着。临盆分娩,还是好朋友筱毓红喊的出租车,将我送进产房,等到孩子出生都一个多月了,蓝涛才远航归来,因为他是由菲律宾乘坐航班回的国,所以,孩子起名叫菲菲。平常看到电视台预报台风来了,我会揪心地去牵挂远行的丈夫,为他的安全昼夜牵肠挂肚。为了工作和事业的发展,我这个特殊的海员妻子身份会遭遇别有用心的觊觎,轻浮的上司会用职务升迁来换取我对丈夫的背叛,那贪婪的眼光会强奸我窈窕身躯的寸寸缕缕,我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被上司突然袭击,遭遇肮脏的手在我的臀部抚摸,我会用唾弃来捍卫我的尊严,捍卫我对丈夫的忠诚,坚守我们至死不渝的爱情防线。

    这么些年,这么多困难的坎儿,我都挺过来了,可这一次,我真的无助,直觉告诉我,这次人生劫难,将是一个年仅三十三岁的生命所经受的洗礼涅槃,我害怕我挺不过去。人家的亲属生了这种病,家人会千方百计地去隐瞒实情,而我,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向丈夫隐瞒自己的病情。我不知道爱的真谛是什么,我只知,我不能马上将自己的病情去告诉他,因为那样,会影响他的航行安全,筱毓红说我是上辈子欠蓝涛的。从来坚信“只有我自己能帮助自己”的我,这一回,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丧魂落魄,因为没有人可以在此刻听我倾诉,因为我无法将这个晴天霹雳去告诉丈夫,也没有人能够去替我搬动压在头顶的这座沉重的大山,我唯有把自己关在临海新村五单元403的房间内,将我平生的幽怨、惆怅和着泪朝着肚子里面吞咽。

    我在屋子里站着哭,坐着哭,趴在床上哭,我的泪湿透了被角与枕头,一尘不染的屋子顷刻间变得凌乱不堪。我漫无目标地翻寻我的衣服,我打开抽屉目光呆痴地翻看过去的照片,看蓝涛的海上来信,看我自己思念丈夫刻骨铭心的心路日记。我无所适从,我想到女儿菲菲失去妈妈的悲戚、哭喊,想到丈夫归来的惊愕与伤心。我冲进浴室,疯狂地洗涤我的全身,企图用猛烈的淋蓬冲刷掉那些可怖的肿瘤细胞。镜子中,是一个曲线玲珑的美丽胴体,凝脂一般的肌肤,依然挺拔的乳峰,在灯光柔逦的摩挲中,散淡一丝丝翼动的青春气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镜框中这个款款柔情曾经将爱人蓝涛刚情融化的女子,会因万恶的肿瘤而葬送生命,我在绝望的边缘号啕痛哭:苍天,你为什么这样绝情,我还这么年轻!

    我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进过餐,喝过水,浑浑噩噩中已经捱到暮蔼沉沉。一阵电话铃声将我从恍惚中惊醒,是筱毓红的声音。

    ——“哎!海月。有段日子没有你的动静了,你的那位回国跟你圆房了吗?”

    ——“你怎么了?亲爱的。遇到什么事儿啦?”筱毓红在电话那头急了起来。

    ——“毓红,蓝涛还没有回来。我,我生病了——”我犹豫着,是否有必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筱毓红。

    ——“说啊!什么病?严重吗?吞吞吐吐的,还能是癌症?”筱毓红追问。

    我将检验报告的前因后果,包括初诊偶遇秦力和女医生推荐我找秦力动手术的情况向筱毓红和盘托出。

    “海月,你不用担心,乳腺肿瘤这种病现在多了去了。现在治疗的手段也很多,我老公他舅妈也是这种病,已经十好几年了,现在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肿瘤患者。”筱毓红在电话沉吟片刻“秦力既然是主刀医生,我来出面,我这就想办法联系他,是胸科医院对吗?”

    “嗯。不过,这事挺难为情的,我——”让知根知底的老同学动这种手术,我从心里害羞,一百个不情愿。

    “嘿!都什么时候了,祖奶奶!你等我消息,我挂了。”电话的那一头传来嘟嘟声。

    1991年筱毓红和我毕业后,我被分配在峰州第一百货公司,后被日本的一家跨国销售公司兼并。几经辗转我被发配至朝阳路八百伴超市的营业部,当了一个不起眼的销售经理。我知道,这年头像我们这样的情况,靠才华、勤奋是不顶用的,尤其是女性。那个拿着利比里亚绿卡的假洋鬼子老总多次暗示我,只要我从他,我会一夜升迁,对于此,我嗤之以鼻而被别有企图的同僚嫉恨在心。筱毓红呢,更不景气,生性开朗的她毕业后不久就从一家企业辞了职,下海经商干上了个体户。从南方城市倒腾服装、手机赚过一大堆钱,没曾想想把日子搞得更红火的她,在期货市场却把下海的心血全部赔了进去,落下一个铺面不到三十平方的"毓红花都"。筱毓红晚我两年成家,可男人却在手头阔绰的时候红杏出了墙,两口子的感情算是貌合神离。为此,筱毓红伤在心上,痛在骨子里,生性率直的她缺少的是柔情万种,更多的是豪放女子的刚烈、奔放。

    筱毓红的电话犹如一根蹦极的保险绳,将我坠落的魂魄从万丈深渊拽回希望的平台,在这个时候,我真正体会到“朋友”这两个字的分量。我提起电话,拨通了我父亲家里的电话。

    ——“海云,你只管听,不要问,切切不要让爸爸听出来”我把情况简单告诉了妹妹,同时告知了筱毓红正出面联系秦力的消息。

    ——“嗯,嗯,知道了,我等你的消息。”

    ——“谁呀,海云?”爸爸在书房问。

    ——“学校同事来的电话。”海云道。

    ——“不!是妈妈来的电话,我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姥爷。”菲菲最喜欢打电话、听电话了,她蹦蹦跳跳着去向我的爸爸告密。

    ——“海云,是海月的电话吗?她也有好些天没来家了,蓝涛不是说马上要休假的吗?告诉海月,蓝涛一到家,就都到这儿来,这儿有的是住的地方。”老爷子最喜欢和小同乡蓝涛聊天,每次回来,他们都亲密得如同父子。女婿是半子,人们都这么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