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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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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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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双剑骤然一挥,裹缠其上的樱花枝仿佛也同时有了生命似的微微摇曳,流光潋滟间,轻巧地一剑格挡住斜刺而来的长剑,另一剑则准确地点中对面之人的胸口。剑尖没入胸口寸长,鲜血溢出,染红了雪白的胸襟,也让浸染了剑尖处的几瓣樱花形的装饰,红艳欲滴,更显艳丽。

    直到左手所持的剑上传来的力道渐渐消弭,手持双剑的女子这才将右手的剑抽出,无视失去剑尖阻隔而大量喷涌的鲜血,目光直视着对面的白衣剑客,语气冷漠:“你输了。”

    “……是。”白衣剑客也将剑收回,面无表情地点中胸口几处大穴将血止住,瘦削的面容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他点了点头:“我输了。”

    “这恶人谷不是谁能打谁说了算么?那以后——”女子反手将双剑背负到身后,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这里就我说了算。”说完,转头望向旁边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略一抬下巴:“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方。”

    那少女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那白衣剑客一眼,似乎还是对对方竟然输了这点难以置信,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直到那使双剑的女子略有些不耐烦地一蹙眉,她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和尚伸手怼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迭声道:“哦哦好,苏姑娘请随我来。”

    ——这一位,自然就是江湖传言中血雨腥风的妖女,苏白恬。

    她是前两天刚来恶人谷的,至于原因,实在是外面那些人太烦了,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二话不说要喊打喊杀,她固然不怕这些人,可还是很扫兴,比如好不容易遇到了合心意的美味,比如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比较舒服的客栈,就算她把人打跑打伤打死,可东西也差不多都被毁了,更惨的是有时候连店都能给拆了,东西享受不到不说,还要给店家赔一笔钱——可以说那段时间她的心情非常差,差恨不能找一个没有人敢去的清净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没想到后来她还真偶然听说了几个这样的地方,一个是绣玉谷移花宫,一个是神水宫,而最后另一处,则是昆仑山恶人谷。

    这三个地方,不管怎么比较,还是绣玉谷移花宫更合乎她的审美,更别说两位宫主还都是大美人——虽然是很凶的大美人,但是她又不怕。奈何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神秘,她根据传说找了过去别说移花宫,连个花瓣都没见到。

    神水宫也不错,听说宫内也有许多漂亮的姑娘,可是这神水宫比移花宫还难找,另外根据传闻中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的长相描述来看,这位着实称不上貌美,苏白恬索性连找都没找,直接寻到了这恶人谷。

    恶人谷虽然不像其他两处那般满是美人,不过这里的规矩——强者为尊,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合她胃口的。

    她实在不耐烦跟人讲道理,有些人能听进去道理倒好,有些人根本听不进去,这样的,打到听话就好了嘛。而且这恶人谷虽然是大恶人们的聚居地,却也人才荟萃之所,凡是在这里定居的,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两样那手的活计,又有谷外平民定时上供,倒也把这恶人谷治理得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跟她原来世界传说中恶人谷穷山恶水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原来世界。

    没错。她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至于怎么回来到这个世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秘境,还奇怪着这个秘境怎么还能使用飞檐走壁轻功。

    至于她所提及的这个秘境又是什么东西……这就又要从头说起。

    *

    这个世界中原一带国号为荣,而苏白恬之前所在世界的国号为唐,不同于这里战乱频起、天下四分五裂的局面,大唐是个大一统、大繁荣的盛世,大唐的武林也是个乱中有序、百花齐放的侠义江湖。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

    出师之际大师父寥寥数语描绘出的江湖形势,苏白恬一直没有忘记。

    原因之一固然是因为这两句话朗朗上口,一旦真的了解了这片江湖,就会觉得这几句话还算公允,但是最重要,却是因为细想起来,这大概也算是两位师父生前对她说的最后几句话了。

    她的两位师父皆是女性,且是仪容俱佳、风华绝代的美人,大师父温柔娴雅,二师父明艳动人,她们在她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于洛阳城外的山野间捡到了她。

    至于为什么说大概,因为苏白恬完全不记得那之前的事情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还是多亏了两位师父生平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从她的身量容貌等方面推测她应该是十二岁左右。

    那个时候两位师父已经将毕生的心血产业交予了其他徒弟,而这些徒弟们相互扶持着,也足矣担当重任,所以她们两个其实是打算找个清净之所隐居的,偶然遇到她,虽然失去记忆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太爱说话,但瞧着聪明乖巧,索性便收入膝下,算做两个人共同的关门弟子。

    ——细说起来,两人一母同胞,从垂髫到韶龄再到长大成人,几乎一直是在一起的,直到后来遇到一些人发生一些事,被一些本该没什么所谓的缘由蒙了眼生了恨,分离多年,又生出无数误会曲解,似乎越走越远,就连所收徒弟都不能避免同门相残的悲剧。却是直到中年仍形单影只之时才幡然醒悟。再次重聚,一笑泯恩仇之余,也不约而同地决意远离江湖纷扰,隐居世外,也好弥补彼此之间缺失的这二十多年。那个时候两人偶尔也曾感慨这一生彼此都拥有着对方拥有的、失去了对方失去的,却唯独缺少一个共同拥有的杰出的徒弟……然后就遇到了苏白恬。

    所幸苏白恬也没有辜负两位师父的期望。除了最开始寡言少语,到后来也被两位师父——尤其是二师父逗得适时地会开些玩笑,她的武学天分十分突出,不管是冰心诀还是云裳心经,只要两位师父随便演示一遍,她基本就能学会,再自行多练习几次,就能掌握纯熟,不管那一招多难,都是如此。

    这样的天分令两位师父惊叹不已,所以她只在两位师父跟前学了三年,便已基本掌握了两套心法和剑招,顺利出师。

    出师之时,两位师父向她介绍了如今的江湖形势,嘱咐她行走江湖万分小心,既掌锐器在手,便要万事三思而行,不可滥杀无辜,却也要除恶扶弱,以尽侠之本分。又说此行本为历练而来,不可过多依仗他人,不过若有什么事情确实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倒也不妨向扬州七秀坊求助,秀坊的几位坊主都算是她的师姐,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大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二师父在一旁扁着嘴,仿佛对苏白恬要去找七秀坊、认七秀坊的几位坊主为师姐十分不满,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然后又给了她一个装满了银钱的钱袋和五只包裹。银钱是盘缠,而五只包裹是当时捡到苏白恬时在她身边发现的,除了最开始为了确定她的来历随便看了看其中一只——装的大概是些衣裳什么的——也没细看,反正这几个包裹每个都小小的,想来也装不了多少东西,况且她的名字就绣在包裹外面,至于衣服……大师父本来就很喜欢做衣服,她做的小徒弟都穿不完,哪里用得着包裹里的,所以四只包括两位师父基本没有动。

    听两位师父全部交代完,苏白恬背着酉羽双兵,跨出挂着“公孙”二字的大门。

    身后木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跟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常识大小的五只包裹在被她背到背后的瞬间,消失不见,然而意念一动,却能看到几十上百个小格子在自己面前展开,其中一大半都填满了东西,注意力专注其上,还能看到浅浅的一行文字说明,可以知道这里头有衣衫鞋帽,有食物药品,有武器马匹,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金子……她尝试过取出来,每一样东西都是新的,就连食物药品在包裹里放了那么久,都没有出现变质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即使看了说明,也仍旧不明白其用途的东西。

    但是毫无疑问,这包裹是好东西。

    大概是跟自己过去的记忆有关吧。

    如此想着,苏白恬十分坦然地开始使用这包裹。

    等游历了几个地方之后,苏白恬又发现了自己新的技能——她可以神行千里!

    只要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每隔两刻钟时间,她便可以随意来去,这简直给了她极大的便利。如果使用包裹里一样名为【除滞散】的东西的话,她还可以立刻使用神行千里,不过除滞散的使用也有两刻钟的时间间隔。除此之外,她慢慢地也琢磨出包裹里的【旋返书】和【战狂牌】的作用。旋返书其实还好,但是战狂牌,可以引领她进入江湖秘境,这些秘境真实地再现了曾经在江湖上引起极大轰动的历史事件,她在其中的所作所为虽然已经不足以改变这些事件,但是她在秘境中不会死亡,足够磨砺她的剑法,令她获益匪浅。

    除此之外,她也会在江湖上走走,时刻谨记师父交代的话,除恶扶弱,行侠义之道——渐渐地她也听说了两位师父曾经的遭遇,她固然知道这事主要还是二师父矫情了,但二师父毕竟是师父,不能过度苛责,那就全是男人的责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偏见格外关注这一方面,她还真发现这世上辜负女孩子一片真心的负心汉不知凡几,所以——渣男必须死!

    她对待负心汉的手法太过果决干脆,也不是没有被辜负的女孩子反过来指责她,不过她也没当回事,通通理解为跟大师父二师父一样的为情所困,等过段时间想明白就好了。

    两年的时间小小地闯出一番名头,有一天她从秘境中出来的时候,收到了负责照顾两位师父衣食起居的下仆的来信——两位师父已然仙逝。

    待她神行千里回去的时候,只在山涧深处看到了一冢孤坟。

    两位师父已经不需要什么风光大葬了,她们想要的只是一份清静和安宁,为此,下仆甚至都未曾将这个消息告知七秀坊,他一个人倒也把两位师父的葬礼安排得妥妥帖帖,看到苏白恬回来,也只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主人二主人走的很平静,大主人先走的,二主人一见大主人走了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特意召来小人安排了后事,然后就随着大主人而去了。

    在江湖闯荡两年,苏白恬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两位师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江湖纵是传的面目全非,也并不妨碍她推理出事实,如此结局,对于两位师父来说,大概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待苏白恬平静地在两位师父合葬的坟茔前上过香,下仆又给她送来一对双兵。

    “这主人说这剑名叫樱花醉,还有个怪可怜的故事哩。二主人说这剑很适合小姐,临走之前特意嘱咐小的从七秀坊取回来的,还请小姐收下。”

    这对双兵的由来她曾经听二师父说过,最初于她而言不过是无聊至极的风花雪月,而那时站在师父坟茔前,摸抚着对方死前也不忘托付给自己的双剑,心口突然就有点酸有点疼——泪如雨下。

    *

    自那之后,她仍旧在江湖漂泊——没有了大师父二师父,她便当真只是漂泊,纵然有个七秀坊,可是七秀七秀,也终归未必会有她的位置。

    然后有一天,她再次使用战狂牌想要进天子峰秘境历练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她还以为这是秘境,正巧撞上一个被丈夫毒打而向她求助的妇人,那妇人本也是出身富裕的武林世家,因为真爱跟着一江湖游侠私奔至此,不料花用完她带来的银钱后,那游侠便立刻对她改了态度,动辄毒打责骂。

    看着妇人身上的剑伤,苏白恬一剑便把追来的男人封喉直接打死了——结果那妇人却转头开始骂她。

    苏白恬都习惯这样的戏码了,也懒得解释,转头就走了。

    然后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神行千里只能得技能全都不能使用。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战乱多,类似的事情并不少,她一路往南,一直到了据说相对稳定和平的云南大理。这里的风气确实比北边荣国要好一点,风景亦是秀美,苏白恬很是松快了一阵子,然后还结识了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冠,玉虚散人。

    这也是一位极美的美人,头戴道冠、身披道服的模样甚至有些像是这个世界壁画中的观世音菩萨,苏白恬难免同她多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还结识了来观中寻她的她的夫君——那也是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

    苏白恬当时还在心里感慨,女子清心静修,男子仍旧牵念挂怀,自己难得结交的这位好友倒是得了一个真心人……然后就被piapia打脸——没过多久,她慕名孤身一人去小镜湖附近赏景,遥遥地看到一个跟玉虚散人夫君长相的男子在湖岸边跟一名女子调情……当时她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回头一查,却查出玉虚散人出家修行的真相。不等她将这个消息告知玉虚散人,玉虚散人的夫君再次上门,她实在不想看那渣男的嘴脸,二话不说直接一剑把人捅死了。

    捅完才知道这家伙还是大理国的王爷,如今大理皇帝一心向佛,因为无有子女,这大理国十之八|九便是传给这位王爷的……所以她相当于杀了皇太弟。

    于是大理又呆不下去了。

    而等她回到荣国没多久,整个荣国的江湖武林也开始追杀她。

    撞到她手上的人她自是不会手下留情。但是大师父的叮嘱还言犹在耳,不能滥杀无辜,但她也不能等死,索性还是避开些好。

    而这恶人谷果然是绝佳的避难之所。

    苏白恬跟在那少女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经过刚刚她和杜杀的那一战,如今这些恶人们都很安分,她很满意,就是这住处,似乎有些不够漂亮,得找人整修一下才行……

    *

    走过漫长而又曲折的山路,遮蔽了所有视线的群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挪开,眼前豁然开朗,赫然便是在山麓俯视时所见的那处被群山合抱而成的山谷。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恶人谷,无花此行的目的地。

    承接蜿蜒山路的是一条平坦而又干净的道路,两者之间的交界处立了一块碑,碑上写了八个大字: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深深地看了一眼路边的石碑,无花轻念了一声佛号,大步踏上那条光可鉴人的大道——大概是此世间最难走的一条平坦之路。

    听惯了恶人谷的传言,在来之前,无花一直以为这里会是个穷山恶水之处,待真正踏上这条路,他才发现,这恶人谷看起来竟然同谷外普通的小村庄无甚区别——道路两旁是俨然的房舍,建造得倒是比谷外普通村庄里的房屋要精致些许,门窗有些紧闭,有些则只是虚掩着,不想旁生枝节,无花目不斜视地直接穿行而过。

    然后就来到一处仿佛是广场或者集市的宽阔之处,聚集了不少人,有男人女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这些人或打麻将或闲话聊天或做一些简单的手工,除了没有到处乱跑的小孩子,安静平和的模样愈发像一个普通的山村了。

    就在无花不由地驻足打量四周的时候,有人主动开口了:“哪儿来的秃子?”

    无花闻声看过去。

    那是个跟同伴凑在一起唠闲的妇人,嘴巴不停地“喀喀喀”磕着瓜子。

    看到无花看过去,那妇人顿时眼前一亮,瓜子也不磕了,口气也变了:“哟这小脸可真白真标致——你犯了什么事啊?怎么上这儿来了?”

    ——完全就是一副普通的乡间妇人的模样。

    然而无花却不敢有丝毫轻忽。

    这是恶人谷,龙潭虎穴之地。

    他来之前,掌门方丈师父便同他说过了,当年十大恶人中的六人为江湖正道追杀,被逼进了恶人谷,这么多年,陆陆续续地又有无数的大小恶人进谷,这些人无一不是恶事做尽、为武林所不容之徒,不管他们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改变刻入了骨髓的“恶”之本性。

    这样一群极恶之人的聚居之地,所谓的和睦康乐,不过是求生本能下,至恶与至恶之间相互妥协后形成的虚伪而又脆弱的平衡。

    一旦失去了“生存”这一不作恶的基本利益,这份平衡就会轰然倒塌,将一切暗藏的杀机尽数显露。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无花,前来拜会贵地苏白恬施主。”

    “你想见小苏?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我们谷主!”

    她已经是谷主了?!无花微微一怔,却还是道:“麻烦这位施主代贫僧通传一番。”

    那妇人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摆手:“不见不见。我们谷主很忙的——哪里来的和尚,大言不惭要见小苏……咱们刚说到哪儿了?对小鱼儿把——等等,话说‘无花’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

    “陈大姐您就是忘性大。无花嘛,不就是外头有名的那个‘妙僧’么?”妇人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穿一身湖绿衣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吃吃地笑,然后又对无花道:“以你这名气,我们谷主见见倒也不算掉份子。不过你得说清楚你要见谷主做什么?可别我们给你带去了谷主跟前,你一掌打过去除恶——虽说我们谷主肯定挡得下吧,到底晦气不是?到时候肯定又是我们几个收尸,很烦的。”

    听出这少女话里话外都在鄙视他肯定打不过那位苏谷主,无花也不恼,只是笑颜里微微多了几分赧然,略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度化苏施主的——”

    “度度度度……度啥?度谁??”少女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空白表情?

    旁边的人也被惊住了,瓜子也不磕了,麻将也不摸了,全都见鬼了似的瞪着无花。

    无花仍旧一派风流潇洒的气度,道:“度化苏施主,度她远离杀孽苦海,回头登岸,立地成佛。”

    “哈哈哈哈哈哈哈……”麻花辫少女猛地醒过神,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停不下来,颤抖地伸出手指着无花,对周围的同伴们道:“哈哈哈这小子疯了吧?立地成佛?放下屠刀让你砍死的成佛?什么苦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爽快还来不及呢还苦海。去去去,别碍着我们说话,小苏不会见你的。”

    其他人也跟着疯狂地笑起来,看着无花的眼神都跟看疯子一样,怜悯又鄙夷。

    无花坦然道:“佛法无边,无不可度化之人,杀孽缠身的苏施主亦如是,还望诸位施主给贫僧行个方便,代为通传一番。”

    “来来来,陈大姐,咱们继续说。”少女却是已经完全不理他,转头拉着妇人继续聊天。

    嘹亮的嗓门开始扯起不知哪里的八卦,瓜子“喀喀喀”地再次磕起来,麻将“啪啪啪”地再次叠起来,和谐的韵律中,还有人靠在墙根闭上眼昏昏欲睡。

    无花抿了抿唇,索性不理这群人,沿着眼前的街道,继续往前走。

    方走了两步,眼前绿影一晃——却是那少女横身拦在了他跟前,敛了笑意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杀意尽显:“我恶人谷也许在你们名门正派眼里上不得台面,但也不是由着你们说来就来的……老娘最近心情好不想见血,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无花微微一笑。

    犹如花蕾绽蕊,让这张本就俊俏的面容愈发艳丽。

    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见到了怕是半个魂都要不见了,然而这少女却连眼都不眨,死死地盯着他的脚,恐怕但凡它挪动的位置有一丝一毫的不对,横在少女胸前的手臂便要毫不留情地挥出。

    无花却仿佛没看到一般,一笑之后,身形一动,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少女折身挥掌欲袭,却捉了个空……怔了一瞬,少女旋即回首——果然,不过瞬息,对方已往前行了丈远。

    这样高明的轻身功夫,她是绝对追不上的。

    不过愣怔也只是刹那。

    少女很快想到了对策,手腕一抖,一柄明亮的匕首便出现在她掌中,她毫不迟疑地将刀刃比到自己脖子上,大声威胁道:“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你来此地便造了杀孽,又该如何度我们谷主呢?”

    不说这些恶人全都贪生怕死,这人的威胁确实仅仅只是威胁,单就她会出现在恶人谷,身上就没少背负罪孽,死不足惜,但——确实如她所说,若她因他而死,这佛理便再也无可能说通。

    无花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少女立刻美滋滋地追了过去,得意洋洋地绕着无花转了好几圈,手里的匕首转啊转,折射的阳光有些刺眼,无花不由地闭了闭。

    再睁开,他已迅疾如飞地出手,封住少女周身几道大穴。

    慢吞吞地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无花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说我若是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会怎样?——我只是想要救你而已。”

    ——没有施主也没有贫僧,只有你我。

    穴道被封,动不了也讲不了话,少女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

    在恶人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是活不下去的。

    想清楚这点,少女霎时如坠冰窟,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然而接下来,匕首却被塞回怀里,对方还十分温柔地冲她笑了笑,又帮她理了理衣襟,最后“啪啪”两声帮她拍开穴道:“别找死啊屠姑娘。”

    他看出来了?!屠娇娇猛地抬头看向无花。

    年轻俊秀的大和尚正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眉眼温煦,宝相庄严:“施主总算明白了贫僧的一片苦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完,神色从容地继续往前走去。

    屠娇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风吹过,后背传来一阵沁凉,他方才回过神。

    眼看无花越走越远,正当他迟疑着要不要试着再拦一次,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就是他!就是他!杜老大,就是他说了些什么要度化谷主的混话。”

    杜杀来了?

    屠娇娇顿时来了精神,抬头看过去。

    杜杀带着哈哈儿一行人此时正拦在通往苏白恬住处的一条宽阔的大道中央。

    苏白恬来了恶人谷之后曾经对恶人谷整修过,比如在中间选了一处风光最好的位置,垒起了高高的围墙,算做内谷,墙内建了各种楼房——工人请的都是山下的村民,本来他们是说强征这些人替他们白干活,结果苏老大财大气粗,每个工人都给开了不菲的工钱。当时他们还抱怨说苏老大有钱给这些人干嘛给他们呀,结果看着房子建得又快又结实又好看,他们就明白这钱确实花的值。至于等住进去之后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当初强征人家给他们白干活,他们会不会出于报复盖个危房把他们压死?——想到这里,几个大恶人几乎都出了一身冷汗,万分庆幸苏老大大方。除了建房子,内谷外面还修建了一条长达千米、足够并排跑八匹马的宽敞大道。后来她给这条大道取名三生路,此时路边还有一个石碑,苏谷主用剑气在上面刻了两排字:“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

    虽然不明白啥意思,但是念起来很叼的样子,他们也就认可了这个古古怪怪的名字。

    总之此时杜杀等人便站在三生路的中央,路太宽阔,尽管有不少人,却仍旧没有把路占满。所以和尚便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错身而过的刹那,一片银光倾泄而下——

    杜杀的剑出鞘了。

    屠娇娇不由地摒住呼吸。

    “刺啦——”一声细响。

    素色的僧袍后摆被割下一截,轻飘飘地落了地。

    仿佛一无所觉,无花仍旧在往前走。

    杜杀却没有再出第二剑——第一剑刺空,在外人看来也许是他犯了个几乎称得上是白痴的错误,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躲开一剑难,可是不躲这一剑更难,他已经输了。

    六个大恶人相处多年,对彼此早已极为了解,这和尚能走到这里,显然屠娇娇没能拦住,如今杜杀这也算是认了输,李大嘴空有个吓人的名头,是个废物,阴九幽还不知道躲在哪里,没有必胜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出来,哈哈儿只能自己上——嘴角一勾,便是一张让人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恶感的笑脸,他小跑着追上和尚,一脸喜气道:“嘿嘿,这位师弟也是少林寺出身?师弟是南少林还是北少林?我出身北少林,不过现在给逐出师门了现在看着光头好亲切啊哈哈哈哈……哎看师弟这一表人才的样子,一看就佛法高深——其实我一直有点不明白的,佛祖不是说众生平等么?为何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平等?从小我不但干最多的活,还要被小师妹和那群宠她的师兄弟们欺侮……师父也从来偏袒小师妹……后来我气不过,就把师父小师妹还有那些是兄弟们给杀了……”

    无花猛地顿住脚步,看向哈哈儿。

    一看有戏,哈哈儿继续再接再厉:“我也是被他们逼得忍无可忍……我为我们这一脉做了多少事,可是师父都看不到,他纵容着师妹和师兄弟……我不是他们的同门,只是他们养的一个牲畜,只要管我一口饭饿不死能继续给他们干活,其他的,任打任骂……便是一个火头工都能欺到我头上……这到底算甚么众生平等呢?我就不是众生了吗?”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无花念了一遍往生咒,这才对哈哈儿道:“所谓众生平等,乃是‘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今日你所受之恶果,皆在你往昔所造之孽障……师兄犯了杀业,十恶不赦,当以百倍善业消弭方的后世福报……”

    哈哈儿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仿佛当真从无花所言中有所体悟,然而下一刻,他却仍旧维持着表情的微微变化,手中却冷不丁地翻出一把刀,直接刺向无花腹部……阴九幽也恰好冒了出来,一爪子抓向无花的后背。

    距离极近的两相夹击,无花几乎是避无可避。

    眼看刀子便要没入那袭素袍,无花突然足尖轻点地面,然后依次是哈哈儿的刀、头,三段借力后腾身而起,犹如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一旁两米多高的柱子,双手合十,微笑着俯视着下方。

    “哈哈‘妙僧’无花果然厉害——还不快一起上?给我拿下他哈哈。”

    一击不中,阴九幽立刻退走,哈哈儿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指挥着恶人谷的其他小恶人们合围过去。

    一时之间,刀枪剑戟,无花脚下几乎布满了武器,噼里啪啦地互相撞击着,厮杀声震天。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清幽浅淡的菡萏香气远远地传来,缥缥缈缈,几乎嗅不真切。

    无花却是心神一震,骤然抬头看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残阳将半个天空染成深浅不一的橘红,火烧一般的布景下,一袭红衣御风而来,足尖轻点虚空,步下生莲,灼灼盛开,广袖迎风而动,飘飘若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什么金戈之声,什么厮杀怒骂,在这瞬间尽数被抹去,无花眼中只剩下了这个逐渐逼近的人影——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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